他若是将人头叫出来……那么难题自然过渡到了薛灵璧手中。但是他会如何看待人头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原因呢?而且若有朝一日身份暴露,他是否会以为这个人头也是他的一个局?

冯古道越想越觉得床底下的那个不是人头,是烫手芋头。

“你在想什么?”薛灵璧温声道,“眉头皱得像橘子皮。”

“橘子皮其实不是很皱,腐竹更皱。”冯古道回神,随口敷衍道。

薛灵璧淡然一笑,“你若是困,便先回去睡吧。”

“侯爷英明,我正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冯古道揉了揉眼睛,故意装出一副瞌睡连连的样子朝外走去。

薛灵璧跟在他身后。

“侯爷?”冯古道疑惑地转头。

“你既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要如何找回去的路?”薛灵璧笑着问。

冯古道讶异道:“侯爷要送我?”

“顺便散步。”薛灵璧负手,行得缓慢。

夜间冷风吹过,冯古道打了个寒战。

薛灵璧见他衣衫单薄,那间黑色大氅有没有穿,不由摇了摇头,解□上的大氅顺手披在他肩上。

“侯爷?那你……”肩膀和背上传来的暖意差点将他灼伤。

薛灵璧轻嘲道:“我可不想从侯府出去的人日日都要请假。若是如此,那我这个雪衣侯还有何面目去领户部的俸禄?”

冯古道干笑了一声,“我只是过意不去。”

薛灵璧似笑非笑,“哦?你也会过意不去?”

“因为我房间里的大氅越来越多,而你房间的大氅却越来越少。”冯古道微囧。

薛灵璧负手笑道:“说的也是。看来我只好一路散步至你的房门口,才能阻止我的大氅继续减少下去。”

冯古道连忙道:“其实,我认得路,不敢劳烦侯爷。”

薛灵璧嘴角微扬,“冯古道,你在害怕什么?”

“怕? ”冯古道心中一凛,“侯爷何出此言?”

“没什么。”薛灵璧淡然道,“只是觉得某人闪闪躲躲吞吞吐吐得太过辛苦,忍不住问问罢了。”

冯古道眼珠一转,便知他相岔了,却也不反驳,只是闷头走在前面。

薛灵璧则慢悠悠地跟着。

眼见着房间越来越近,冯古道的心也越来越紧,以薛灵璧的灵敏,未必闻不出房中味道。他在台阶前停下脚步,转身解开大氅,亲自为薛灵璧披上。

薛灵璧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他收拾。

“侯爷,时辰不早,你不如早点休息。”冯古道松开手,脚步稍稍后退。

薛灵璧微微笑道:“好。”

冯古道见他仍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问道:“侯爷?”

“冯古道。”薛灵璧突然道,“我听到你今日在春意坊说要拿下纪无敌,让袁傲策不战而降。”

冯古道微惊,不由回忆今天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仔细看他脸色,却又不像。

“无论是何原因,我很高兴。”他定定地望着他,慢吞吞地说完这句话,才转身往回走。

月光照在那件枣红色的大氅上,鲜艳得刺目。

41扑朔有理(四)

冯古道回到房间。

空气里飘荡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他看着床底,神情若有所思。

薛灵璧的心情很不错,连带着看到迎面走来的宗无言都顺眼起来。“何事?”

宗无言手中拿着一封信,双手递于他道:“侯爷,您的信。”

薛灵璧犹疑地接过,“谁的?”有谁会半夜三更送信给他?

宗无言的声音轻却清晰道:“血屠堂。”

薛灵璧一楞,低头看落款,果然是血屠堂。

“侯爷放心,属下已经检查过,上面无毒。”宗无言道。

薛灵璧皱眉道:“本侯与血屠堂素无瓜葛……”他的声音微弱,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现,莫非是因为冯古道?他迅速拆开信封,抽出信笺展开。

纸上只有九个字——

人头何处寻?古道森森。

薛灵璧捏信的手猛然一紧。

宗无言见他脸色突变,忙问道:“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薛灵璧将信揉成一团,塞进袖中,轻描淡写道:“不过是血屠堂自不量力地挑衅罢了,不必理会。史耀光之案可有新的进展?”

宗无言摇头道:“我已经派人进衙门打探,目前依然在审问那些在场的目击者。根据他们的口供,他们进房间后不久,突然从窗户外跳进一个戴面具的怪人,武功奇高。一个照面就将史耀光的头勾下来了。他们由于惊慌失措,统统向外逃窜,并不知道后续事情的发展,不过……”他顿住。

薛灵璧挑眉道:“说。”

“似乎有人见到袁傲策和纪无敌在春意坊出没。”他边说边看薛灵璧的脸色。

薛灵璧面无表情道:“再探。”

袁傲策和纪无敌的暴露他早有所料。春意坊耳目众多,袁傲策又是近日里京城风头最健的人物,各大势力哪个不眼巴巴地盯着他。在这种敏感时刻,他不被认出来才叫奇怪。

宗无言从他脸上没看出什么,只好领命而去。

薛灵璧的手慢慢地伸进袖子,抓着那只纸团的五指根根缩紧。

夜色渐深,月慢吞吞地隐藏在了云后。

冯古道披着大氅从房间里悄悄出来。他的大氅微微隆起,似是抱着什么东西。他蹑手蹑脚地掩门,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看,才急匆匆地朝外走去。

走出院子,道旁响起树叶被风吹拂的沙沙声,清冷而寂寥。

“这么晚去哪里?”薛灵璧站在树下。

枣红的大氅隐没在阴影中,一片暗沉。

冯古道先是一惊,看清是他,方舒出口气,低头凑近他道:“侯爷,我在房间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薛灵璧的精神微振。

“这个。”冯 古道的手从大氅里伸出来,手里捧着的是一团厚厚的桌布。

薛灵璧耐心地看着他抽丝剥茧,最后露出一颗人头。

冯古道的手往上抬,露出史耀光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史耀光?”薛灵璧捏着纸团的手微微一松,重新将它塞回袖口,不紧不慢道,“人头怎么会在你手里?”

冯古道察言观色,心中暗道好险!

幸亏他最终选择坦白,不然恐怕就中了血屠堂的计。

仔细想想,如果血屠堂杀史耀光是为了警告他,那么冒险将人头送进侯府又是所为何来?答案只有一个,栽赃。所谓捉奸成双,捉奸拿赃。栽赃之后要做的自然是揭发。

想通这一层,他就忙不迭地捧着人头来找薛灵璧交代。不管日后是否会被误解,至少目前他要将难关度过去。

如今看来,他这一步是走对了。

薛灵璧这么晚在他的院子外绝对不会只是散步这么简单,想必血屠堂果然下手。

冯古道定了定神,道:“我也不知。回房之后就闻到股淡淡的血腥味,我找遍整个房间,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这个。”

薛灵璧目光从人头转回冯古道的脸上。

夜幕森森。

仅有的光只够勾勒眼前人五官的轮廓。但是那人的表情即使不看,他也可以在脑海中想象中来。

永远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猥琐和狡黠——明明他最讨厌这种表情,但是在这个人脸上却该死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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