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絮刚剥开一个桔子,递在手里,不知道给谁。许唐成走过去摘了一半,冲正神情严肃看着他的成絮摇摇头,示意他这是常态,不用担心。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表,6点20分,拎上羽绒服,打开了家门。

易辙正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钥匙,焦躁的关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又找不着了?”

回头,看到倚着门框站着的许唐成。楼道的光线很暗,许唐成的一半身体还被黑暗掩着。

“唐成哥。”他叫。

许唐成点点头:“不能把钥匙固定放在一个地方吗?”

易辙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他自己没这习惯,也不是故意要乱丢,只是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将它随手扔在了哪儿,像是选择性失忆,在进门以后就对钥匙完全失去了印象。

“我可以进去吗?”

易辙点点头。

客厅整体的样子和许唐成从门外窥见的那一部分完全吻合,沙发上散落着女人的衣服,高跟鞋东歪西倒地伏在各个角落,没有净化空气的绿植,没有加湿器,甚至连墙上的挂钟,也早已不知在那个时刻停了多久。

许唐成的脑袋又转了一个角度,看到乱糟糟的饭桌上摆着一桶泡面。

许唐成突然的到来,让易辙有些不知所措,还因为这乱极了的家里,产生了一些揉杂着羞耻感的尴尬。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不好的一面暴露在许唐成面前。他飞快地将一张沙发上的所有衣服扫到胳膊上,一股脑地扔去了厕所,关上门,觉得脸上忽然开始发热。

“唐成哥,”他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那只沙发,“坐。”

许唐成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神情,笑了笑,将手上的袋子往地上一放:“不坐了,帮你找找钥匙吧。”

泡面的气味还散在空中,未全散去。易辙看着许唐成的动作,恨不得现在摔碎一瓶空气清新剂,彻底盖住这难闻的泡面味。

毕竟是别人家里,沙发、地毯上的衣服许唐成总不好去翻,便只把搜寻的范围定在了电视柜和茶几上。按理说一把钥匙不会不翼而飞,可偏偏他们两个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许唐成总算体验到了易辙每日出门前的训练难度,他将手中的纸抽盒子倒了个过儿,确认是空的之后又原原本本地放回,顺便调整到了让人舒服的角度。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半晌,他扭身碰了碰正背对他的易辙,问道:“你该不会每天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钥匙先藏起来吧?”

话说着,许唐成随手拎起了放在一旁的茶壶。

本只是不抱希望、不走心的一个探查,却没想一枚泛着光的钥匙就躺在那一小块刚露出的玻璃上。

许唐成愣了愣,翻着手腕去看茶壶底座的形状。

“你可真是……”他笑得低了头,“技术高。”

茶壶底的面积不大,凹进去的弧度也不大,但凡那钥匙放偏一点点,茶壶都不可能立得稳当。

易辙在一旁站着,手里还拎着一个被拆开了一角、呈一派凋零之相的沙发垫子,他看到许唐成站起身,朝他伸出一只手。

钥匙落到手里是冰冰凉凉的,连同着不小心触碰到的,还有许唐成手上的温度。也是凉的。

攥着钥匙回过神来时,许唐成已经往回走了两步,弯身去鼓捣他拿来的那个大袋子。

很轻微的,易辙皱了皱眉。

家里的暖气供热并不好,特别是客厅和次卧的,最多只能比易辙的手热乎那么一点点。暖气不热这种事向西荑当然不会管,易辙不懂,也毫不在意。可现在,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该把暖气修好的。

易辙把手里的垫子又扔到沙发上,垫子弹了两下,歪斜着靠在那,有些狼狈。

“我家有点冷。”他清了清嗓子,“唐成哥,你要是没事,就快点回去吧。”

“这是在赶我走么?”许唐成笑了,边直起身子边问他。

“我不是。”易辙嘴拙,连解释都只局限于这种苍白的主观否定。

“陪成絮去买衣服,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许唐成拉开衣服的拉链,两只手攥着肩膀的位置,在空中抖了两下,“被压得久了,还没蓬起来。算了,你先试试大小吧,我也拿不准你应该穿哪个码,不合适再去换。”

许唐成说着,已经停到了易辙身前。他把衣服朝他递了递,却没人接。许唐成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件衣服,便有些迟疑地问:“样式不喜欢?没关系,可以换……”

“没有。”

易辙抬起手,攥上衣服的袖子,像是不敢用力般虚握了一下,又放开。

“好看。”

羽绒服算是很合身,肩线吻合,罩在校服外面的宽松程度也正好。像看许唐蹊的新衣服一样,许唐成揪着易辙的胳膊把他转了个圈,打量着有没有哪不合适。

“这款的袖子好像设计得有点偏长了,不过这样倒也暖和。我本来想给你买副手套,结果今天看的那些真的太丑了,我估计给你买了你也不愿意戴。”上上下下都看到以后,他抬头问易辙,“你觉得呢?要不要去照照镜子。”

“不用,”易辙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我觉得挺好的。”

“那就不换了,”许唐成决定说,“我给你把标签剪了,你待会就穿着去上学吧,今天夜间降温。”

要剪标签,却没有找到剪刀。易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客厅翻腾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头绪,便转身对许唐成说:“我屋里有指甲刀。”

许唐成点点头,看着他走向卧室,推开门。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跟了几步,到了门口。

这个卧室的物品摆放风格和客厅一脉相承,除了没那么多衣服外。许唐成又往里走了几步,到了易辙的书桌前。令他没想到的是,易辙的书桌上竟然放着很多试卷、习题,而且大部分都有做过的痕迹。他的目光扫过薄薄的一角纸,上面打着长方形的格子,列着人名、成绩。

易辙还低着头,许唐成自作主张,伸手将那张纸拽了出来。

第26名。

“进步了这么多?”许唐成惊讶,笑着歪头看身旁的人,“挺厉害啊。”

易辙看着,没说话。那张被折出了许多棱块的成绩单被捏在许唐成的手里,上面印刷着的那一行属于他的数字,也正在被他的目光扫过。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体会,憋足了劲,使足了力,披星戴月地折腾着,好像就是为了换一个人这样一句寻常的夸奖,这样冷静的一眼。像是一骑红尘妃子笑,只不过滚滚尘烟和飞驰骏马,都是自己经历。

“有点偏科,但也不厉害……”许唐成思考着说,“语文还差一点,我看前20的人,最低分是118,最高分137,你102,差得稍微有点多。”

“嗯,我以前语文更不好,我同学帮我补了补。”

易辙说着,手还在抽屉里胡乱地翻着,但眼睛却一直在留意着许唐成的表情。

“语文是哪部分分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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