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响起的那一瞬,时间也在这刻间静止。

纪棠起身,光脚踩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去开门,灯光映衬得整条玄关有点暖暗,在几米外的外面走廊上,她看到纪度舟穿着浅白色休闲服出现,落影修长,手臂弯还搭着一件男士的大衣。

显然是外面夜里寒凉,体贴入微给女生准备的。

纪棠纤细身子站在门旁,只留一条细窄的门缝隙,看不透室内,她挑着漂亮的眉尖说:“接我都没这么勤快,果然色迷心窍的男人就是可怕。”

纪度舟脸上带了点笑意,没有跟妹妹计较,反而是说:“我也给你安排了人,会送你回去。”

纪棠这才让道,事先重点提醒道:“善歌阑就在里面,该说的我都帮你说好了,她要是看不上你,就不关我事了。”

看在同父异母的份上,帮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

纪度舟微微颔首,也只需要一个与善歌阑接触的桥梁,其余的,并不需要旁人插手。

他没有走进去,声音低沉轻缓说:“我在外等她,女孩子的家不方便进去。”

纪棠很想给他装腔作势的姿态一个白眼,真是给他讲究的。

还女孩子家不方便进去?

她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初中时期,有一次因为不想陪纪度舟回他外公家做客,故意装死躲在床上睡觉,结果他呢,天刚亮就来逮她起床,寒冬腊月的天气,直接把空调暖气关了,还将一只冰冷的手往她的脖子处贴。

那时候纪度舟进她的房间,来去自如。

能抬手敲两声门,都算是尊重她隐私了――

现在搞什么纯情一套,显摆自己单身三十年么?

纪棠转身进去,将善歌阑给叫出来。

沈栀期也跟了出来看热闹,想看是纪家哪位?

结果看到是的时候,还略失望,转念又想纪商鹤那种冷冰冰刻薄的男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为女人鞍前马后呢。

善歌阑也没想到是纪棠的二哥――纪度舟。

两人先前见过面,有三次。

第一次是和宋屿墨吃饭的时候,后面两次都是无意间遇上的,没说过话,顶多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了下而已。

纪度舟在灯光下,连嘴角上扬的弧度极好看:“善小姐你好,我是棠棠的二哥。”

这是算他第一次正式自我介绍,毕竟上次见面吃饭时,纪度舟没有跟善歌阑单独说过两句话。

善歌阑还有点尴尬,她为了给纪家和宋家留下坏印象,好像还怼了纪度舟的。

结果纪家兄妹二人丝毫没有耿耿于怀这一点,让善歌阑都不好意思拒绝纪度舟的自荐了。

待纪度舟绅士风度极佳,将善歌阑接走后。走廊里也静悄悄的,纪棠转身看见沈栀期脸上带着忧愁般表情,用手指抠着门:“要是哪天屿墨也发现商机,跟你二哥学着出租自己就好了……”

纪棠将自己高跟鞋穿上,面无表情地让她洗洗睡吧。

沈栀期不睡,甚至是还发了条朋友圈。

配图是半张海鲜大餐的画面,没有透露出任何一个身影,却不难发现是女生的聚餐。

特别是,她还在朋友圈说:“羡慕被纪二哥接走的女生,什么时候我的那个他,也能这样风雪无阻的来接我回家。”

这条朋友圈,在纪棠坐电梯直达一楼的时候就刷到了,比她先一步看到的,是点赞的简晴也。

刷新了下,看见简晴也在沈栀期的朋友圈下问:“纪二哥?是纪度舟吗?他接走了谁?”

连续三个问题,等纪棠再次刷新的时候,简晴也像是反应过来这样问的太唐突直白,已经把底下的留言给删除了。

没过一会,沈栀期也删了这条朋友圈。

她嫌弃地轻蹙了下眉,收起手机,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纪度舟说是给她安排了人,结果一走出去,纪棠没有看见保镖的身影,正疑惑的时候,她听见脚步声从侧后方向传来,转身才看见宋屿墨西装笔挺地靠近。

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的干净,要是现在有一把刀,纪棠会毫不犹豫捅死纪度舟这个不讲信用的黑心肝男人!

她的不欢迎毫不掩饰,宋屿墨就跟能自动屏蔽般,骨节清晰,臂弯也搭着一件挡风的保暖大衣。

他对会出现在这里,做出了充分的解释:“我和你二哥原本是在谈生意,他临时要走,又跟我说临近年底外面犯罪率高,你独自回家,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都是表面说辞而已,男人的花言巧语总是好听。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周了。

纪棠是哭着,红着眼离开,情绪现在倒是缓过来,看见宋屿墨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踩着高跟鞋往外走,经过台阶的时候,宋屿墨的视线专注她的鞋子,修长的手无意识中是随时准备着扶她的。

纪棠不是小恩小惠几下就能哄好,上次把话都说得那么明白,就差没有撕破脸皮。而宋屿墨沉浸了一段时间后,重新提起两人之间的失败婚姻,也显得冷静许多:“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纪棠停了一瞬,眼眸看他,感到这话奇奇怪怪的。

宋屿墨很是诚恳,在小区街道灯火通明的环境下,他侧身高挺站着,清冽的完美脸庞被阴影衬托的更加深邃,眼睛里的眸色深深浅浅,薄唇轻扯出的嗓音像是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经过这段时间自我反省,在这段利益产生的婚姻里,我承认和你之间缺乏严重的沟通和互相了解,纪棠……夫妻不是我们这样做的。”

没有哪一对真正白头偕老的夫妻,是同床异梦,不信任彼此的。

纪棠没说话,等于是给他往下说的机会。

宋屿墨字斟句酌,缓缓说道:“我跟你约法三章,不会强迫你给我机会,也不会侵犯你,更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我们就当做是一个普通朋友相处好不好?起码在外面见到,你不要把我当陌生人。”

纪棠此刻其实脑中是空白着的,她从未想过宋屿墨会让步至此。

做普通朋友吗?

换白了,她当初选择离婚时,也是这个目的,想和平分手。

后来有一点点喜欢上了宋屿墨,内心对他选择宋家的决定失望到了,看见他,不由地就迁怒。

要是理智冷静的想,她想签协议时在前,瞒着他所有的事,在最后关头,他选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家族,也是人间真实。

到底,是她和宋屿墨这段婚姻的感情没有深到,能让他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

纪棠越是在意,就越不想让人看出来。

表面上,会表现的无所谓,浓翘的眼睫轻眨看向别处,掩饰去情绪起伏,开口说话:“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宋屿墨眸里微澜,低声说:“除了别把我当陌生人外,其他事,都依你。”

他就这点要求,总算是摸索到了如何哄纪棠。

纪棠惯来会审时度势,得罪了宋夫人,转眼间在把宋屿墨给逼急,恐怕这一身骨头都不够这对掌控欲极强的母子拆的。

她沉默了半响,重新说:“有一点,你做到的话就当普通朋友。”

“嗯,你说。”

“不许在派人监视我,要是下次再让我发现,宋屿墨……连陌生人这样的身份你都没有资格。”

宋屿墨看着她没有笑意的精致脸蛋,这番话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他立刻答应,长指骨节微微收紧,几秒后,朝前伸:“那我们正式认识一下,纪小姐?”

纪棠没有跟他握手的打算,说话间,脸上的表情,甚至是仿佛连眼睫毛都透着股傲娇:“这种装腔作势的自我介绍就免了,睡了三年,我连你宋家祖宗十八代都清楚,有什么好正式介绍。”

宋屿墨碰不到她的一片肌肤,嘴角却浮笑:“好。”

纪棠看着他笑就碍眼,没给什么好脸色。

宋屿墨的状态,很符合当下一句词:舔狗。

要说舔狗舔到一无所有就是这样,纪棠连他献殷勤递来的大衣都不披,宋屿墨还心心念念着这样的寒冬腊月天气,她穿的少,会感冒生病,以至于让宋途将车开进来。

半步,都舍不得让她多走的。

这个点,保镖又不在。

纪棠别无选择,只能上车。

在宋途给她递水的时候,不经意间将水滴了两滴在她裙摆上。

宋屿墨在旁边,有些抱歉,嗓音出奇温柔的说:“我赔你裙子。”

宋途滴的水又不是硫酸,大可不必。

纪棠想也没想拒绝,结果宋屿墨坚持要赔她一条裙子。

在场,还有宋途插话:“纪小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宋屿墨是变着法子,找着借口想要送出这条裙子。

他在去往纪棠家的路上,将后座的礼服盒拿了过来,缓慢地,递在了女人的面前。

礼服盒打开,里面是一条星光闪烁的紫蓝色裙子。

面料薄如蝉翼,一针一线都精致无比,相比之下,她白天扔垃圾桶的那条高奢礼服裙就显得不够看了。

宋屿墨相当隐晦的暗示着心意,望着她的目光里温暖又清澈:“你喜欢这个颜色吗?我还有另一条同款颜色的。”

他怕纪棠看见紫蓝色会迁怒,同时准备了两条。

纪棠捻了捻裙子一角,脸蛋表情特别不在意:“还行,勉勉强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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