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麻烦了,国子小姐你还是拿不定主意吗?”

“是的,对不起……”

“但是,你的直觉如何呢?是那个田园调布的夫人更像一点,还是在财百货店看到的女画家更像一点呢?”

“还是说不准……”

尾崎国子在金田一耕助的面前,显得很自责的样子。这是在涩谷金王町的一家叫做“陈”的中国料理店里,店里靠后面,是日式的榻榻米包间。

“陈”坐落在大街旁边的岔路里,并且,日式包间是和别的客人的桌子分开来的,每当有要事相商的时候,金田一耕助总是选择来这里。现在,金田一耕助和宇津木慎策、尾崎国子正围着圆形的桌子,坐在这间日式的包间里。

“最初,我不是在田园调布冈户家的门口,看到过他家的夫人的吗?我一看到她时,就以为肯定就是这个人了,可是,在一个小时以后,我在M百货店的六楼,看见那个女画家时,我又感觉:会不会是这个人呢……我这么说话,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因为我在以前,确实没有看到过那个人的面容。”

现在,金田一耕助对尾崎国子期待的是,看看以前曾经跟踪过山田三吉的、那个戴面罩黑网的女人,从现在的案件关联者中间,是否可以辨认得出。

“现在想来,当时那个人,会不会是故意伪装成那个样子的,她当时是化了很浓的妆,尤其是那透过面网,可以看到假眼睫毛,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看来,要准确地辨认一个人,还是很困难的事情。人的记忆力往往是很暧昧的。当尾崎国子见到操的时候,是怀着一种“认定对方就是自己所怀疑的人”的心理,去观察那个人的,后来,她又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这是操给她所留下的印象。所以,现在不能准确地下断定,也是情由可原。

第二次看到奈奈子时,情况就更不理想了,当时,她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奈奈子罢了。她不是根据对方的五官长相,而只是根据对方的姿态、服装来判断,看她是否就是在伊势丹里所碰见的那个女人。

“如果她们二位穿上和戴上黑色面网的女人一样的服装,化同样的妆的话,我想,我是可以辨认出来的……”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这里,金田一耕助回想起冈户操和中条奈奈子这两个女人来,她们的长相,虽然相差很大,但是两个人的相同之处,是都有着高挑的身段,可能两个人的身高,都已经超过了五尺三寸吧,这样的个头,在日本女人当中,绝对是不多见的。

“好,我明白了,国子小姐。”金田一耕助安慰她道,“即使不能辨认出来,她们谁是黑衣女人,但可以确定,她们当中,肯定会有一个是黑衣女人的吧?”

“是的,那是当然。”

“很好,但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有一个女人,想让你见一见……”

“噢,她是谁呢?”

“这以后会告诉你的,可能就是在明天或者是后天吧,请你做好准备。”

“好的,我明白了。”说完这些之后不久,尾崎国子一个人先回去了。

“好,宇津木先生,这下轮到你了,你说:有很多让你起疑的地方,那是什么呢?”

“哦,是这样的。”宇津木慎策把小桌子上面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摊开了一张纸,说道,“如果是对于表面上的事实起疑的话,那的确是有许多可疑之处。但是,今天我见到中条奈奈子之后,在看法上有了一些改变。”

“怎么改变的呢?”

“不可能会是这个女人吧……有了一种这样的感觉。她是一个非常天真、甚至还有点儿轻率的女人,很容易就把她的话给套出来了。”

“哈哈哈哈!……她被你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住了吧。”

“嗯?”

“她是被你们《每朝新闻》的名头给吸引住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会被《每朝新闻》的文化专栏,刊登出来的时候,一般的女人,都会被吸引住的,特别是那种搞艺术的女人。你可不要自以为是啊?”

“哈哈哈哈,讲得好。”

“哦,今天你的采访,真的会刊登出来吗?不然的话,那个女人会起疑心的。”

“那没问题,虽然我的主管上司不太高兴。”

“是吗,那好,你把你对中条奈奈子的所有主观看法,都给剔除掉,我想听听有关她的事实情况。小林奈奈子和中条辰马,是在什么时候结的婚?”

“昭和二十六年,当时,中条辰马六十三岁,小林奈奈子二十六岁,中条辰马当时和前妻之间,生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那时,小林家破产了,奈奈子是作为解救小林一家的工具,而被迫嫁给了中条辰马……这是奈奈子对于这个婚姻的解释。”

“听说,奈奈子曾经流过一次产,那是在什么时候?”

“在昭和三十二年流产的,据说,当时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是在结婚后第五个年头怀的孕。”

“我听说,在那以后,她变得神经衰弱起来……”

“那的确是真的,正是在那个时期,她又开始恢复了和星岛麻耶子的交往,受到麻耶子的劝说,她又重新开始了绘画,又回到了芙蓉会,并且在那一年的秋天里,在麻耶子的帮助下,举行了她的第一次个人画展。”

“昭和三十二年,就是麻耶子和佐佐木裕介结婚的那一年喽。”

“嗯。”

“这么说的话,奈奈子不但认识麻耶子,还会和佐佐木认识的吧?”

“不仅仅是认识,在第二年、即昭和三十三年的春天,中条家辞掉了以前的医生,开始聘用起佐佐木裕介来。”

“原来如此。”金田一耕助平静地说道,“中条辰马是在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昭和三十三年二月二十五日,死因是心肌梗塞,当时,简直就像晴天霹雳一样突然。”

“死亡诊断书是谁写的……”

“当然是佐佐木裕介了。”

“那,没有人对他的死因起过疑心吗?”

“这个……这个就不清楚了。但是,他当时也都七十岁了,而且还有一个年轻的夫人,平时,他也常为自己硬朗的身体而感到自豪,可能是老这样逞能的结果,突然的死亡,倒也没有特别引起别人的怀疑吧?”

“那么,他的遗产呢……”

“当然其中的三分之一,就归奈奈子继承了,看到中条组的规模,可以想像奈奈子所继承的那一部分遗产,是一笔金额相当不少的资产。”

“那么说来,老爷子的两个子女,对于自己父亲的死,也没有抱有疑心了?”

“唉,那就不清楚了……辰马在家里,就像是一个专制的暴君一样,当这个暴躁的先生留下一笔丰厚的遗产,撒手人寰的时候,这对于他的子女来说,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吗?”

“或许是吧,这就是所谓的‘人走茶凉’吧。”

“一边是因为辰马去世,奈奈子继承了一笔丰厚的遗产。而另一边,是一年左右之后,麻耶子遭遇了交通事故,佐佐木裕介继承了一笔丰厚的遗产……”

“而且,奈奈子说过,麻耶子还在发生交通事故之前,来过她的别墅,看来,她可是真有自信啊。即使对她有怀疑,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任何证据啊……”

“这样一来,不就成了交换杀人了吗?裕介杀了辰马,使奈奈子得以继承遗产;作为回报,奈奈子又杀了麻耶子,使裕介得以继承麻耶子家的遗产……”

“你的这种猜想,现在也可以成立,但猜想不过是猜想而已,即便那是事实的话,到了现在,这两个杀人案都难以再立案了。如果辰马的遗骨上,还遗留有毒药的痕迹的话还好,但对方是医生,是绝对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那个女人真不简单啊。”宇津木慎策一副很不情愿相信似的表情,说道,“那么,由纪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由纪子她手中,掌握了什么事实证据了吗?”

“有可能,那是一个非常早熟的女孩子。”

“由纪子的事件,还可以理解,但是那‘女王酒店’和‘龙宫酒店’里发生的事件,又该如何解释呢?那可是一些不沾边的人啊。”

“哎,关于这一点,向岛警察署的搜查主任,讲了一件有趣的事,他说,那两次杀人,是为了杀由纪子,而做的杀人试验……”

“杀人试验?”宇津木慎策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在那种很容易带女人进去的旅馆、酒店里,看看杀人是如何简单地可以做得到……向岛警察署的搜查主任认为:这是在做杀人试验,当时我也表示赞成他的这个看似很荒唐的看法。”

“杀……杀人试验?”宇津木慎策的眼睛,瞪得更加圆了。

“对,最近不是在流行什么‘结婚试验’,还有‘离婚试验’的嘛,不知道人是怎么变得这样慎重起来,就连杀人,也要做起试验来了。”

宇津木慎策惊呆了似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那么,那个叫做丘朱之助的漫画家,又是怎么回事呢?他在这个案件里面,担任的是什么角色呢?”

金田一耕助眼神苦恼地思索起来。宇津木慎策一面观察着他的脸色,一面说道:“而且,这个人现在不知道是躲在了什么地方,如果他和这个案件没有关系的话……”

话讲了一半,宇津木慎策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恐起来,他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惊呼道:“金田一先生!”

“什么?……”

“丘朱之助会不会也被杀掉了……充分利用过后……”

金田一耕助没有回答。一种像是冰冻成的沉重气氛,突然流动在两个人的周围。宇津木慎策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苍白了,牙齿也开始打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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