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傅既沉目送那辆车离开。

他刚走到车边,冯麦的车过来了,让她匪夷所思的是,“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你车才开到大门口?”

傅既沉:“等俞倾。”

冯麦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劝你一句,别盯太紧,不然你就是现在的我。俞倾跟秦墨岭一路人,不喜欢自由被束缚。你要是让她有了窒息感,她会逃的。说不定再也不愿回来,秦墨岭就…”

张张嘴。

她欲言又止。

“一切顺利。”

她踩下油门。

他不会是冯麦。

俞倾也不是秦墨岭。

今天晚上的饭局,在城郊一家特色饭店,距离俱乐部不远。

傅既沉的车直接开到饭店门口,他下来时,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闯入眼帘。

肖以琳也是一愣,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傅既沉。

她调整好表情,走过去打招呼,“傅总,这么巧。”心虚的原因,她主动汇报,“我过来跟朋友吃饭。”

傅既沉点头,他在服务员引领下,走向电梯。

一楼和二楼都是普通包间,三楼是另外一个档次,私密性强。

肖以琳松口气,走楼梯去二楼。

到了包间,里面早已谈笑风生。

法务主管周允莉,还有负责合同的袁雯雯都到了,卓华商贸的经理还有财务主管也在,她是最后一个。

卓华商贸经理热情起来迎接,椅子也给放好。

“是不是路上堵车?”袁雯雯问。

肖以琳笑笑:“不是,刚在楼下遇到了傅总,聊了几句。”

其他几人,脸色微变。

人啊,就不能干坏事儿。

特意挑了这么远的地方,还是被撞到。

肖以琳给她们宽心,“我说是跟朋友吃饭。一会儿散场时,你们分开走。”

今天这个饭局,是卓华商贸打点她们。

经销合同签了,慢慢地,卓华商贸就会挤掉钱老板的市场,成为总经销。

明年,集团加大了对朵新的市场投入和推广力度。

给经销商的各种费用都比今年翻倍。

袁雯雯不喜欢这种场合,虚以委蛇,没有半句真话,她是被主任硬拉过来。周允莉对这样的饭局,游刃有余。

今晚吃饭次要,还有礼品。

应该是包。

不便宜。

不是自己买的包,背着也别扭。

其实,她更喜欢跟俞倾争锋相对,嘲讽俞倾的钥匙扣,奚落俞倾的鞋子,结果最后被俞倾气个半死。

气归气,至少心不虚。

即便是当初抢了俞倾的岗位,她也没内疚过。

可现在坑了钱老板,她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卓华商贸马上就要打款发货。

钱老板还被蒙在鼓里。

昨晚,她做了个噩梦,她父亲被同行坑了,破产。她一无所有,那个八十多万的手表也被拿去抵债。

醒来后,心口都发紧。

她找过周允莉,据理力争,说这样签合同不厚道。

周允莉把她骂了一顿。

最后来了句: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因为傅既沉在这家饭店,这顿饭没尽兴。

八点半,就早早散了——

俞倾先回了一趟别墅,俞璟歆在家,陪俞邵鸿在吃宵夜。

“小王八蛋,要不要吃点?”俞邵鸿问。

俞倾摇头,“跟秦墨岭在外面吃过了。”

她去楼上收拾几件睡衣,放在傅既沉那备用,省得再穿他的浴袍。

下楼时,俞璟歆还没走。

“姐,你怎么还不回去?宝宝不找你?”俞倾坐到餐桌边。

俞璟歆在吃烧烤,咽下去后才说话,“宝宝去他奶奶家了,今晚在那过夜,我回家没事。”

俞倾点点头,趴在桌上,拿了一根竹签玩。

俞邵鸿瞅着女儿,看得出,她有心事。“吃撑了?”

俞倾:“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我在用生命给你抹桌子。”

俞邵鸿:“……你一天不气人,是不是觉得那天就算没过?”

俞倾想了想,“好像是诶。”

她没再跟父亲斗嘴,而是问俞璟歆,“姐,你回家问问姐夫,他到底跟傅既沉说了什么,搞得傅既沉想要孩子。他们俩嘀嘀咕咕一晚上,我就觉得不太对。你小心,姐夫想要生二胎。”

俞璟歆:“……”

俞邵鸿敲敲她脑袋,“说话别没大没小。”

“你们吃吧,我去看看那只被气到甩尾巴的猫。”俞倾刚站起来,一把被俞邵鸿拉回去,“你等等。”

“怎么了?”俞倾差点没坐稳,朝椅子中间挪挪。

俞邵鸿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难为情,他要是母亲,还能跟女儿聊聊心事,可他是父亲,有些话不合适说。

他只好把之前的话咽回去,改成:“你跟你妈妈,还没联系啊?”

俞倾摇头,“有时差。”

俞邵鸿喝了半杯啤酒,“你要是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你问问你妈妈,或许,她点拨一下,你就立马通了呢?”

俞倾没接茬,拿起他酒杯,“你这是第几杯?”

俞邵鸿伸了两个手指头。

俞倾看着杯子里淡淡的黄色:“你现在的酒量不行啊,啤酒度数那么低,才一杯半,你就开始说醉话了。”

“不跟你聊了,傅既沉回家看不到我,又要闹情绪。”

“姐,再见啊。”

俞璟歆挥挥手。

俞倾坐上车,引擎发动了,她没立即开走。

翻出通话记录,上次跟母亲打电话,还是半年前。

她告诉母亲,她在原东家辞职,要回国了,回北京。

通话一共三十二秒。

母亲说知道了。

没问她,怎么突然要回北京,也没问她,回来后要做什么。

之后,也没再关心,她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有时候她疑惑,她这些年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母亲是否往心里去过。

是否记得她生日是哪天。

今年多大了。

好一会儿过去。

汽车驶离院子。

俞璟歆用胳膊肘撞一下父亲,“你也真是,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妈妈都不要她,你非得在她心情不好时说?”

“我不是看她心情不好,她外婆又走了,没人知道她想什么,我才让她找她妈妈的嘛。”俞邵鸿把杯子里的酒闷下去,又倒了一杯。“都怪我。”

“不怪你怪谁?”

客厅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俞璟歆无意指责父亲,把他手里的杯子夺下来,给他换了一杯白水。“吃点烧烤吧,别喝了。”

“璟歆啊,你小时候怨过爸爸吗?”俞邵鸿说这话时,没敢看女儿。

俞璟歆手里正拿着烤鸡翅,动作一滞,“忘了。一孕傻三年。”

“你哪天有空,你找俞倾聊聊。”

“我不知道怎么聊。她不想说的话,没人问得出来。就像我,谁找我聊,我都会几句话打发了。她跟我一样。”

俞邵鸿长长吁口气,烧烤也没了滋味——

俞倾回到公寓,傅既沉还没回来。

洗过澡,换了一件星光蓝睡衣。

手机没电了,她找充电器。

她那侧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长条餐巾纸,散开来。

餐巾纸上面画了一条小鱼,接头处,还有两粒米,干了,很硬。

这是当初傅既沉做的那个小鱼牌戒指。

俞倾拿出来,绕着自己手指缠了一圈半,又放回去。

卧室门开了,傅既沉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小药瓶,扔给她。

俞倾没接住,掉在了床上。

“什么?”

说着,俞倾捡起来。

是避孕药。

另一个牌子。

傅既沉脱了手表,“我特意咨询过医生,这个牌子的药,副作用最小。”他走过来握着她肩膀,“鱼骨头不疼了,又嘚瑟去打网球?”

他不忘提醒她,“以后你再带秦墨岭过去,让他出一半钱。”

俞倾:“……”

难得一次,她没回怼。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辛苦了,替我找药。”

傅既沉把她抱起来,靠在墙边。

俞倾顺手关了落地灯。

他那边的灯还亮着。

暗暗的暖黄。

“不怕我给你的药,是维生素?”

俞倾扣住他脖子,“是也不是。”

傅既沉跟她商量:“先给你过度期,知道你突然不吃,心里没安全感,先按量吃,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换成维生素,之后我们就什么都不吃了。我用套,保证你安全。行吧?”

俞倾没吱声,下巴搁在他肩头。

“我就当你默认了。”

俞倾还是没说话。

傅既沉检讨,“是我之前没给你一点心理准备,要求你太多了。”没联系的这几天里,他不止一遍反思。

是他要求太多。

“你没看过普通和谐的家庭是什么样子,我带你看。以后周末去我家。”

俞倾摇头,“算了,周末还是跟你一块加班,这样充实。”她不想见他的长辈,煎熬。

傅既沉靠在她耳边,“我妈最不喜欢的就是家长里短,她最喜欢香水。而且,跟你喜欢同一个调香师。她收藏香水很多年了。”

俞倾突然直起身,竟然跟她喜欢同一个调香师,她眼里放着小星星,“真假的?明天星期天,我们去你家吧。”

傅既沉:“……好。我先跟我爸打个招呼,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俞倾挣扎着下来,“现在就说吧,我等不及了。”

傅既沉拿过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晌,先转了六万过去。

傅董:【?】

傅既沉:【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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