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婚姻 五、爱弥儿和苏菲：幸福来临的时刻

现在让苏菲回到爱弥儿的身边吧，这样她就可以恢复以前可爱的模样了。她就会收起无边的想象，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同爱弥儿一样，苏菲也是自然的孩子，所以苏菲注定是他的妻子，他们两个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

他们在出身上是平等的，只是苏菲拥有的财产不及爱弥儿。她不是一眼看上去就会让人喜欢上的那种女孩子，但随着对她了解的加深，他会深深地迷恋上她。只有和她长期相处过的人才会发现她的魅力，而这个人只能是她的丈夫。

苏菲所受的教育跟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她有一些爱好，但只是略知皮毛；她才华出众，但对技巧的掌握不够；她的判断力很强，但知识面不是很广。

苏菲没有太多的学问，但她很好学，而且学得很快。她就好像一块肥沃的土壤一样，凡是播下的种子，立即就会发芽生长。

她的人生就好像一张白纸一样，能够当她的老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她不是她丈夫的老师，而是他的学生。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兴趣强加到他身上，却对他的兴趣尊重有加。

让他们见面的时机终于成熟了。

我们怀着沉重而失望的心情离开了巴黎，这座城市太过嘈杂，不适合停留太久。临走的时候，爱弥儿回头望了一眼，然后用轻蔑的语气说道：“我白白地在这里浪费掉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理想中的伴侣，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像两个游侠一样，我和爱弥儿走过一片片原野，但我们并不是为了冒险或者闯荡。我们所看中的不是从哪里出发，也不是在哪里结束，而是旅行的过程。带给我们最大乐趣的就是旅行本身。

我们不是像笼中鸟一样被囚禁的犯人，我们拥有享受美丽风景、呼吸新鲜空气的自由。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否则我们不会乘车。我们之所以不着急赶路，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慢慢地享受生活。

就我而言，步行是唯一比骑马更让人享受的旅行方式。一路上，我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如果我愿意的话，还可以顺便考察一下沿途的风土民情。

遇到好玩的事情我就过去观看；遇到美丽的风景我就驻足欣赏；遇到小溪，我就在岸边徜徉；遇到森林，我就到树阴下漫步；遇到矿场，我就顺便研究一下矿石；遇到岩洞，我就进去看看有什么神秘事物。

累了的话，我就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一会儿，等体力恢复过来就继续赶路。对于我来说，马夫和马匹都是多余之物。我是绝对自由的，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是走宽敞的大路还是走静谧的小道。

徒步旅行是哲学家最中意的旅行方式，诸如泰勒斯、柏拉图以及毕达哥拉斯等，他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哪个喜欢农学的人不会停下脚步研究一下沿途的特产和耕种方式？哪个博物学家见到石头不会敲上几下，见到植物不会采集几株，见到乱石不去寻找化石。

那些城市里的博物学家整天钻进研究室里搞研究，他们的研究对象就是各种标本，虽然他们能叫出标本的名字，却对它们的性质一无所知。

爱弥儿的收藏简直比国王还要丰富，他的研究室就好像一个地球一样，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而且每样东西都有其固定的位置。要知道，凡是伟大的博物学家都有这样的作风。

除了带给人无穷的乐趣之外，这样的旅行方式还有助于增强我们的身体素质，培养我们良好的品行。当住宿的地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们的心里是多么轻松。晚餐虽然很简单，但我们却吃得津津有味；我们疲累至极，可幸福的感觉却传遍全身。

如果只是为了到某个地方去，你可以选择乘车，可如果你想旅行，最好还是选择徒步。

我们继续着我们的旅程。有一天，我们走进了群山和幽谷之中，本来是为了欣赏那里的风景，可我们却迷了路。幸好我们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农民。他把我们带到自己的家中参观，还留我们吃了一顿饭。

他说：“如果上帝肯指引你们的话，你们就能够到达山的那一边，那里住着一户忠厚、善良的人家，或许，他们会给你们更好的招待。”

第二天一早，与农民告别之后，我们就去寻找他所说的那户人家。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那里，果然如农民所料，我们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主人给我们安排了一间既舒适又干净的房间来住，房间里还生着火。爱弥儿不禁感叹道：“那位农民说得太对了，这里的主人真好，完全没有把我们当陌生人看。我好久都没有受到过如此殷勤而周到的接待了，简直像回到了民风淳朴的荷马时代一样。”

等我们洗过澡换了身衣服之后，主人带我们去见他的妻子。那个女人仔细地打量着爱弥儿。是啊，对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一位母亲来说，看到一位年轻的男人来到自己的家，就算不心情激动，至少也会对他充满好奇。

主人很快就准备好了晚饭，我们围坐在餐桌前，我发现桌子上摆放着5副碗筷。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姑娘朝我们走过来，端端正正地向我们行了一个礼，然后默默地坐到她的椅子上。爱弥儿边吃饭边和主人聊天，他给姑娘回了一个礼之后就继续吃他的饭，聊他的天。

聊着聊着，他们偶然间提到了《忒勒马科斯历险记》。听到这本书的名字的时候，这位姑娘的脸“唰”地一下变红了，她羞愧地低下头去，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她的母亲柔声问道：“怎么了，苏菲？”

听到“苏菲”这个名字，爱弥儿立刻把头转向了这位姑娘，他的心跳得很快，暗自想道：难道她就是我苦苦寻找的意中人？爱弥儿很快就爱上了她，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忒勒马科斯。

或许有人会说，我描写的这个故事太简单、太不符合现实了，而且那些烦琐的细节根本就没必要提及。说这种话的人肯定不了解年轻人的心理。很少有人认识到男女初次见面的时刻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他们对彼此的印象会长久地保存在心中，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些所谓的教育学论著，它们全然不顾孩子的天性而不惜笔墨地大谈特谈孩子的分内之事，却对最重要的也是最棘手的一个现实，即从童年到青年的过渡危机只字未提。如果说我的这本书有些许意义的话，那就是我详细论述了被教育家们忽略的那部分。

只要能把我想说的全都说出来，我不在乎这本书会被我写成什么体裁，就算是小说也没关系。这本书其实就是一部小说，只不过我在里面对人的天性进行了探讨。

在得到苏菲的认可之后，爱弥儿尽可能地去做一些讨她欢喜的事情。苏菲喜欢唱歌，爱弥儿就陪她一起唱，并教给她一些有关乐理的知识。苏菲喜欢跳舞，爱弥儿就陪她一起跳，并指导她如何把舞步跳得协调而优美。

这种教学和互动给他们带来无尽的幸福和快乐，加深了他们的感情。在爱情中，让男人成为女人的老师是一种非常完美的关系。

爱弥儿把苏菲那架破旧的风琴修理好，并调好了音。爱弥儿是一名木匠，而且对修理乐器很在行。凡是自己能做到的事，爱弥儿就会主动去学。不轻易求别人帮忙，是爱弥儿一贯的行事准则。

苏菲家附近的风景非常怡人，爱弥儿就以此为背景画了几幅画。苏菲也很想学习画画，于是当爱弥儿画画的时候，她就在一边模仿他，就这样，她渐渐地掌握了画画的技巧。她的才能越来越多，再加上优雅的性情，这让她变得越来越妩媚。

爱弥儿迫切地想把自己会的东西全都教给苏菲，全然不顾苏菲自己的意愿。他这样子，既让人感动，又让人觉得好笑。就好像一个孩子一样，凡是他知道的他都想跟她讲，并且还以为她一定听得懂。

爱弥儿想和苏菲进行思想的交流与哲学的探讨，他觉得，凡是不能拿来和她分享的知识都是没有意义的。遇到那些他知道苏菲却不知道的知识的时候，他甚至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爱弥儿把自己所熟悉的学科全都讲给苏菲听，数学、哲学、物理、历史，无所不包。苏菲很乐意跟他学习，而且他热情的样子让她感到很欣慰。

女人同样可以拥有思考的能力，但她们只要略知一些诸如逻辑学和形而上学等有助于培养她们的推理能力的学科就可以了。

对于爱弥儿讲授的知识，苏菲记住的不是很多。她最感兴趣的是伦理学以及可以归于艺术的科学，所以她进步得很快。至于物理学，她的造诣不是很高，只简单地掌握了宇宙的体系以及一些简单的原理。

他们经常出去散步，其间饱览过几次大自然的神奇景观。他们怀着无比虔敬和天真的心情尝试着对造物者进行解释。在大自然的创造者面前，他们大胆地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由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爱弥儿不能总是和苏菲待在一起。通常情况下，他们一周能见一两次面，而且每次见面也就半天的时间。在单独的日子里，爱弥儿不是整天懒散地在家里晃荡，他还是原来的他，一点儿也没有变。

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对博物学的研究上，因此他经常去田野里逛。他对各地的物种和耕作方式进行细致的观察，并将它们进行对比，试着找出导致其不同的原因。

当他发现某种耕作方式很适合当地的土壤，并且比当地原有的耕作方式更加有效的时候，他就把它推荐给那里的农民。当他发明了一种更为先进的犁头的时候，他就找人将之设计出来并推广到农业生产中去。

当他发现了泥灰岩，但是当地人并不知道泥灰岩有什么用处的时候，他就耐心地给他们讲解。他也经常下地去干活儿，当他自如地使用着那些农具的时候，农民们无不发出惊艳的感叹声。

当他滔滔不绝地发表干农活儿的经验的时候，农民们丝毫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因为他们知道，他干起农活儿来甚至比他们还要熟练。总之，凡是那些具有普遍的现实意义的事情，他都予以关注，并投之以饱满的热情。

除此之外，爱弥儿还经常去农民家里做客，以了解他们的家庭状况和生存环境。他问他们有几个孩子，有多少土地，农产品都销往哪里去以及他们都享有哪些权利，又要承担什么义务。

他给予农民们各种形式的帮助，但他很少在金钱上补助他们，因为他不能控制金钱的使用。例如，他帮一户人家修好了快要倒塌的房屋；他帮忙整治了一块因缺乏资金而不得不废弃的土地；他看到有人遭受了损失就送给了对方一头母牛、一匹马以及一些牲口。

他成功调和了两个要打官司的人之间的矛盾；他经常照顾病人，并给他们送吃送喝；他还资助过那些因为贫穷而不能结婚的年轻人。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包括那些不幸者或者穷人。

有些人把他当恩人，有些人把他当朋友。他总是和他们打成一片，并施以各种形式的帮扶。

除了上述事情，爱弥儿还要随我去一个木工家做活儿。我们一周去一天，赶上天气不好不能下地的话，就去两天。我们跟其他的木工一起干活儿，干一样的活儿。

有一次，苏菲的父亲在木工家看到了我们，回到家后，他就满怀敬意地把我们忙碌工作的情景讲给他的妻子和女儿听。于是，他们决定趁爱弥儿工作的时候一起去看他。

到了木工家，苏菲一眼就看见正在埋头干活儿的爱弥儿，只见他身穿一件背心，头发也很凌乱。爱弥儿太专心了，以至于苏菲进去的时候他都没有看到她。

于是，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爱弥儿干活儿。他一手拿着凿子，一手拿着榔头，正在钻一个榫眼。钻好之后，他又转身去锯木头，完了把木头夹在夹子上，把它的面刨光。

看着忙碌的爱弥儿，苏菲心生感动。女人啊，你应该尊重你那为了养家糊口而出去工作的男人。为了给你挣面包，他不辞劳苦，你应该为有这样的丈夫而感到骄傲。

有一次，爱弥儿和苏菲去拜访一位农民。这位农民的腿摔断了，他的妻子刚刚生完孩子，而且家里还有另外两个孩子需要照顾。

面对这样的情景，苏菲放下身段，丝毫不顾那些脏兮兮的东西和刺激的臭味，帮他们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对农民施以悉心的照顾。

看着勤劳善良的苏菲，爱弥儿感动至极。男人啊，你一定要珍惜你的女人。她会在危难的时刻帮助你，在你痛苦的时刻安抚你，你应该为有这样的妻子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