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在绚烂的烟花中到来了。

兴高采烈都是别人家的事。在鲁家,这个春节异常压抑而沉闷,这种特殊气氛也算破历史纪录了。几天假日,鲁小昆早出晚归,干什么谁也不知道。董晓晗老老实实待在家中,鲁父不爱说话,即使董晓晗主动想跟他聊点什么,老人家也是爱答不理的,跟以前大不一样了。鲁小渐的脸色更是难看,要么用鄙视的目光打量嫂子,要么根本不屑于多看她一眼,如果

说话,言辞也是相当尖刻。如果哪天鲁小昆进门后发现董晓晗不在,便会在董晓晗出现的时候,找出一些借口摔摔打打。他不打她,连碰她一下都不,摔打的都是家什。

一切都变了。

那次郑重长谈之后,两个人眼泪也流了,检讨也做了,也握手言和了,董晓晗以为可以像从前那样过日子了,可是,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这大约是董晓晗有生以来,过得最难受的一个春节。可是她不能不忍受着。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是个有家的女人,有丈夫的女人,如果再与别的男人发生些什么事,那是不应该的,是道德所不容的。她没有回娘家。娘家太远了。短短几天节日,让她感到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春节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那天清晨,她是第一个到达公司的职员。之后每天她都第一个到达办公室,即使没有繁忙的工作,她也会早早到达办公室。她不愿在家里多待,办公室是最合适的避难所,不需要找任何理由,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从报纸的一块豆腐块文字上,董晓晗看到南方一些城市流行SARS(非典型性肺炎),流行飞沫、通风、白醋、板蓝根、中草药、口罩、香烟等传闻。传闻中,有不少人已经被SARS夺去生命。

董晓晗把报纸丢到一边,觉得这些报道有些荒诞。

两个月过去了。

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下班后的董晓晗拎着沉甸甸的食品蔬菜,从出租车上下来。正要拐进单元楼,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见是熟人,便应酬性地打了个招呼。那个男人看见她,兴致非常高,连续咨询几个关于广告业务方面的问题。董晓晗出于礼节,耐着性子站下来,聊了几句。转过身往家里走时,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自家阳台,鲁小渐正站在阳台上,目视着她。董晓晗心里格登一下。

走进家门,鲁小渐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鲁小昆钻在书房里,鲁父也不见踪影。没有人跟董晓晗打招呼。两个月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漠视。这是一个装修华丽的家,每一个角落的优雅装饰都体现了主人的品位和独具匠心。但现在,家庭的美好和温馨再也感觉不到了。

董晓晗一个人在厨房做晚饭。一个灶上正炒着菜,一个灶上坐着一壶水。炒菜,做汤,一遍遍刷锅,剥葱扒蒜,她并不是擅长做家务的女人,所以常常手脚并用,手忙脚乱。

以前在鲁家,做饭基本由鲁父完成,后来鲁小渐大学毕业,鲁小昆通过熟人,把她安排在政府机构当公务员,工作比较清闲,每天按时下班,于是把做饭的任务从父亲手里接下来。再后来,董晓晗来了。董晓晗听从母亲的劝告,学着做家务,这样不仅利于家庭成员和睦相处,更有益于增进夫妻感情,做饭这件事就落到董晓晗身上了。在鲁小昆出国以前,一家人是非常和睦的。每天只要董晓晗一进厨房,鲁小渐和鲁小昆都会帮着做这做那,融洽的气氛总能让家里每一位成员都体会到幸福的感觉。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个知冷知热的丈夫不见了,那个一进门抢着帮她做家务的丈夫不见了,那个贴在她耳边甜甜蜜蜜说悄悄话的丈夫不见了。自从记载了她隐私的病历落进他们手里,董晓晗与鲁家人中间便仿佛隔了一堵墙,生活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充满爱意的状态了。董晓晗不知不觉地沦落为一个罪人,鲁家的罪人。她在不知不觉中包揽了一切家务,洗衣做饭,埋头负重,忍气吞声,但仅有这些仍是不够的,仍无法消除她的负罪感,无法取得他们的宽恕。鲁小昆和他的妹妹,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劳动和服务,一边用挑剔和不原谅的目光,鞭子一样抽在她身上。这种冷漠,让董晓晗犹如终日生活在冰窖和坟墓里,那种小心翼翼、缩手缩脚的感觉,那种极端冰冻和窒息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餐桌上,气氛沉闷,没有人说话。鲁小渐吃了几口,借口头晕,就回自己房间去了,鲁父吃罢也回房去了。鲁小昆吃完一碗米饭,董晓晗拿起他的碗,要给再盛一碗。鲁小昆阻止道:“别,你什么时候见我晚上吃过两碗饭?”董晓晗道:“刚才你盛的只有半碗。”鲁小昆没理她的话,只是问道:“刚才在楼下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董晓晗不解:“什么男人?”

鲁小昆道:“我吃半碗饭你都看得那么清,刚跟人家聊完天,转眼就忘个一干二净?”董晓晗顿时回过神来:“一个过去的熟人,住一个小区,自己开个小公司,做点生意,刚才他问了我几个广告方面的问题,可能想做广告……”鲁小昆摆摆手,搁下筷子,站起来:“我也就随便问问,你用不着讲这么详细。”

董晓晗呆呆坐着,呆望着鲁小昆,仿佛不认识了似的。鲁小昆变了,变得陌生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让她信赖的男人了。她觉得他变得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甚至有些阴险。她清晰地记得,那次在茶楼,他握着她的手,诉说他对她的愧疚,诉说他对她的爱,诉说他对她所犯错误的原谅……那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他沉痛诚恳的声音犹在耳边,难道他忘了吗?可事实上他又是怎样做的?怎样对待她的呢?他真正原谅她了吗?他变得让她不认识了。他喜怒无常,常常无端地大发无名之火,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盘问她,就连她跟男性熟人说几句话,都会在他心里造成地震。他简直变成了一个怪人!他父亲和他妹妹如何待她,她都可以忍受,惟有鲁小昆这样待她,让她伤心难过透顶,无法接受。

离开餐桌,鲁小昆一直待在书房。先是在电脑敲敲打打,关上电脑后,又翻开一本厚厚的书,一边看,一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董晓晗轻轻推开门,无声地走进来。鲁小昆的视线仿佛在书上生了根,没有觉察到她的到来。

“小昆!”董晓晗轻声叫道。鲁小昆一边看书,一边道:“噢?有事儿吗?”董晓晗在一只椅子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我们还是谈谈吧,总这样下去也不行。”鲁

小昆漫不经心地问:“好啊,想谈点什么?”董晓晗道:“如果人犯了罪,法院判处徒刑也有个期限。我们这个样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如果你这是对我的惩罚,我想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到期?”

鲁小昆抬抬眼皮:“什么意思?”董晓晗道:“我做过的事我不赖账,家里现在弄成这样,你也得面对现实,没必要不承认。”鲁小昆道:“家里这样子怎么啦?不是挺好吗?”董晓晗顿了一下:“挺好?你不要昧着心说话好不好?我是错了,我也承认了,你也说过原谅我了,你亲口说的,要我们重新来,好好过日子。可你好好过了吗?”鲁小昆嘴角讥讽地一笑:“我怎么没好好过?我努力工作,按时回家,我在外面乱来了,还是在家里搞破坏了?我做什么损害家庭利益的事情了?”董晓晗噎住了,半天没讲出话。过了许久,她鼓足勇气道:“不要讲那些没用的了。我只想问问,你究竟有什么想法?我们在自己的家里,却形同陌路,这样子让人很难受,你知道吗?”

鲁小昆从书上抬起视线,落在董晓晗的脸上。她的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色彩,眼睛里闪着一层朦胧泪光。这是他的妻子,是他从内心里爱着的女人,有一刹那,他有点心痛,有点被她的样子打动。但他眼前立即闪现出那本让他受到奇耻大辱的病历,顷刻间,心中连一点温情都找不到了。是她伤害了他,背叛了他,并且伤害了他的妹妹、他的家人。

她犯了不可以饶恕的错误。

他原是打算原谅她的,他内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他甚至有一种想法,就是像当初放手师妹那样,对董晓晗放手,把手里的积蓄都给她,安排好她的后路,成就她未来的幸福,也成就他的“宽容、大度”的人格之美,让他自己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他也想把一个高尚的、无私的男人形象种植在董晓晗的心里,毕竟她是他此生所爱的第二个女人。难道他还会爱上第三个女人吗?就他这样子,再不会了。

是啊,鲁小昆多么想让自己再高尚一次、无私一次啊!让她永远想着他的好,永远怀念他,让他成为她心中不朽的记忆……可是,他悲哀地发现,他做不到。当初作为一名穷学生,他可以高尚,现在,他有钱了,有身份了,有地位了,却高尚不起来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是真的想原谅她,他把她接到茶楼推心置腹地谈过了,也真的是想要按原谅她的方式来做,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然而,在家里,只要一看到她,他就会想到那本病历,就会想到她吃过的“鱼”,这任何一个念头都会令他忽然之间烦躁不安,愤怒不已。可是他一直忍着,压抑着,努力调整着自己,他不愿撕破脸皮地爆发自己。在这种情绪支配下,如何令他像以前那样待她,爱她,呵护她,关怀她?像以前那样把他的热情,把他的温柔,把他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给她?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封闭自己,就像一台关了电源的电视机,任何画面都没有了。展现在她面前的,是黑屏,冰冷的机器。色彩和温情都无处可寻了。

她不提“难受”还好,一提“难受”,他就来气。她为什么只关心她自己的难受?鲁小昆压抑着自己道:“你很难受?是吗?这个样子是我造成的吗?就你一个人难受是吗?我愿意这个样子吗?”一缕讥讽和怨怒的笑意流露在他的嘴角。董晓晗低下头,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大串落下,无声地哭。鲁小昆又道,“你还觉得挺委屈的是吗?”董晓晗抽泣着:“在你眼里我成了犯人,我怎么做都不对,都不能让你满意,你漠视我的存在,我是一个大活人,可在你眼里,连一本书都不如,你每天回家来就抱着书,一句话都不跟我讲,你这是对我施暴……”

鲁小昆冷笑两声:“嗬,漠视?你让我怎么重视你?施暴?我打你了?骂你了?你干出了那种事儿,我说你什么了?换了别的男人,你还能这样生活吗?我已经够意思了!”董晓晗道:“你有不满你可以说出来,你可以打我,骂我,你觉得我不可原谅,你可以提出离婚,可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子会把人闷疯的?我真是受够了!我求求你,你既然不能原谅我,那就离婚吧,让我们彼此都解脱,好吧?”

鲁小昆再也忍不下去了,压抑已久的怨愤刹那间发泄出来:“解脱?你在背后捅我一刀,在我脸上抹一把屎,然后拍拍屁股,说声离婚就走人,弄得好的话,再分去一半财产,是吗?

我成什么人了?你想要就要,想甩就甩?你认为这样公平吗?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吗?你不怕做噩梦吗?”董晓晗道:“我们这样折磨下去有什么意思?如果我真想背叛你,你能拦得住吗?你能管得了吗?我一直在忏悔,在自责,可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鲁小昆啪地一下甩掉手里的书:“这日子怎么啦?你觉得折磨?你不该为你的不忠付出一点代价?你给我戴了绿帽子,还要我每天回家哄你开心?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每天工作那么忙,那么累,没有时间陪你闲聊,你就觉得受了折磨,就受不了,你是不是也太娇气了?你是谁家的公主?说我施暴,好啊,你找司法机关来处罚我,去啊?!”

董晓晗看着他,半天,擦了擦眼泪,猛地站起来,离开书房。

卧室里,董晓晗打开一只行李箱,从衣橱里取出一堆衣服,往箱子里塞。当她拎着箱子正要走出卧室的时候,鲁小昆出现了。他笔直地站着,像一团阴沉的黑雾,堵在门口。她没去看他的脸,只是用礼貌的语气请他让开一下。鲁小昆却闪身进来,顺手关死了门:“你去哪儿?”

董晓晗叹了口气:“我还真以为你会原谅我,好好过日子呢,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我是因为同情你才留下来,看来你并不需要。”鲁小昆一下子被激怒:“听着,我不需要谁的同情,你可以走,但不是现在!”董晓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们现在必须先分开,双方都冷静一下,天天在一起不利于问题的解决。”鲁小昆冷笑着质问:“至少在法律上你还是我的妻子,我有权力知道你晚上住在哪儿。告诉我,你现在想去哪儿?”

董晓晗站着,一脸茫然。她也不知道究竟要到哪儿去。这个城市里,血缘上与她有些接近的,只有一位远房老表姑,却也早在两年前病逝了。除了鲁家,除了丈夫鲁小昆,这个城市她没有别的亲人了。乔煜是她的好友,可这种时候,她并不愿去打扰她。董晓晗幽幽道:“去一个我该去的地方,你不必再管了。”鲁小昆阴沉着脸道:“去找他,找那个男人,对吗?

”董晓晗心里一阵刺痛。她嘴唇哆嗦着道:“你别再侮辱我了!”

鲁小昆盯着董晓晗痛苦万状的脸,忽然之间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快感。她的痛苦让他痛快!就在这一刻,他做出决定,绝不放手,抓住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从身边离开。他不能给她幸福,谁能给她幸福?即使有人能够给她幸福,他也不能让那个人得逞。她是他的。他为她付出的心血太多了。他心绪杂乱,情绪激动,冷笑道:“我侮辱你?我说得不对吗?去找你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的父亲,不对吗?我说你心也够狠的呀,小孩子还没出世,你就把他杀害了……”董晓晗泪水横流,箱子掉在地上,她伸出手,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掴在鲁小昆脸上,她怒喊道:“你们这些农民!什么素质!凭什么偷看人家的隐私……”

“你他妈的你高贵吗?你素质高干吗要背着老公去流产?跟人通奸还恬不知耻要什么隐私……”鲁小昆愤怒地吼叫着,一拳挥上来,砸到董晓晗的眼睛上。董晓晗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鲁小昆简直失去理智,又追过来对着她的肩、脑袋狠狠踹了两脚。鲁父听到动静,慌忙跑过来,看到董晓晗嘴角鼻孔到处冒血,吓呆了,拼着老命抱住儿子,欲把暴怒的鲁小昆拖走。而鲁小昆,差不多失去了理智,哪里还顾得父亲的病体受不得惊吓……很快,鲁小渐也冲了出来……

鲁小渐帮助父亲把狂怒发疯的鲁小昆拉进了她的卧室。

董晓晗从冰凉的地板上慢慢爬起来。这是与鲁小昆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动手打她。他出拳的动作十分野蛮,毫无分寸,往日的情分一丝一毫都不见了。董晓晗用手抹了抹脸,抹了一把血迹。董晓晗血泪满面,嘶哑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却微弱异常:“鲁小昆,离婚吧!不要担心我会分你的钱,这个家里一根线我都不要,存折上一分钱我也不拿,只要你签字,让我们都解脱……”

随后,董晓晗不顾一切拎起箱子,摔门走出去。下楼走出小区,在路边等出租车时,三五分钟过去了,不知何故,居然没有等到一辆空车。夜深了,冷风吹着她的脸,董晓晗毫无目的地徒步往前走着,想到伤心处,不觉泪流满面。大约往前走了二百米,一辆黑色轿车忽然不期而至,在她身边停下。她愣了一下,只见鲁小昆拉开车门跳下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箱子扔进车后门里,接着又一把拧住她的胳膊,把她拧进车里。董晓晗叫道:“你要干什么?”

鲁小昆道:“你要走,别三更半夜走,等天亮了我不在家,愿去哪里都随你的便!”

鲁小昆调转车头,往自家楼下驶去。

清晨,天空阴沉沉的。

昨晚大打出手后,如果鲁小昆能够为自己的粗暴行为向她道歉,便也罢了。董晓晗即便挨了暴打,也会原谅他在盛怒下的冲动行为,毕竟当她要深夜离家出走的时候,他还跑出去把她给追回来。可是,回家后,鲁小昆不仅没道歉,没有任何让步和解的言行,而是扔下董晓晗,冷冰冰地摔门而去,整夜未归,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的大床上独自失眠。他的行为令董晓晗难以理解。惟一的解释便是,他不愿意她离开这个家,但他又不愿意与她相处,或者不愿意看见她。

在苦苦煎熬中,天亮了。鲁小昆又从外面回来了,浑身带着酒气。他到卧室里转了一圈,在家里停留不到五分钟,又带着酒气转身离去。当他走到门口时,董晓晗叫住了他。她平静地说:“你不用这样折磨自己了,我走。”鲁小昆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目光像刀子一样冰冷,

他只吐出两个字:“随便!”

这两个冷冰冰的字,还有他说话的腔调和目光,让董晓晗彻底绝望,也让她下定了离开的决心。董晓晗打开家里的保险柜,却惊讶地发现,除了一些不能兑付现金的债券,几本存折居然一本都不见了,包括股票股东账卡、几件珠宝首饰、几千元现金,全部不翼而飞。

小区大门口,陈峰徘徊着。他先是看到鲁小昆的车驶了出去,那是一辆黑色奥迪A6。鲁小昆自己开车,面色阴沉。陈峰从董晓晗装在钱包里的照片上看到过他。当鲁小昆从国外回来,董晓晗向陈峰提出断绝关系后,陈峰有几次身不由己来到这里,凭着一种特殊感觉,陈峰第一次看见鲁小昆,就一眼认出了他。其实,陈峰来这里,只希望碰上董晓晗。他对鲁小昆毫无兴趣。

在这个社区里,陈峰碰上过董晓晗,在她上下班的时候。她的时间非常规律。但他始终没有走上去,没有正面跟她打过招呼。他只是远远地望着她,看着她窈窕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又消失。

乔煜已经接受董晓晗的委托,向陈峰正式转告了她的意思:为了他和她彼此的幸福,她不能跟他继续来往了。他如果不肯罢休,那就有点无赖了。而无赖并不是陈峰的作风。爱她,就不要难为她,他对自己说。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她,这就是属于他的情感表达。爱也好,恨也罢,他都只能把它们埋在心里。

陈峰在车里准备有鲜花。然而,鲜花已经枯萎了,他还没能把它们拿出来送到她面前。他是多么想走过去,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或者冲着她的脸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可是,他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和自身的修养,令他做不出来。

两个月过去了,尽管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有一些胡思乱想的念头,但行为上,他始终遵守对乔煜的承诺,克制着自己,没有再打扰她。可是今天,当董晓晗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远远地走出来的时候,陈峰忽然发现,事情可能起了变故。

董晓晗回到了她的生活中。可是她果真像乔煜描述的那样吗?她幸福吗?快乐吗?开心吗?

过得好吗?陈峰埋伏到自己的车里,拿着高倍数望远镜,仔细观察这个跟自己发生过亲密关系的女人。这个让他忘不掉的女人。在他的镜头里,她并不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女人。他见过的漂亮女孩太多了,她的丈夫也许把她当成天下第一美人,但在陈峰眼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董晓晗都算不上多么漂亮,真的。

但她总是让他感觉舒服。舒服!这是她给予他的扑面而来的最真切最强烈的感觉。他在乎的就是这种感觉。他从内心里的确不愿失去这个给予他舒服感觉的女人。他管不住自己的思维,他骗不了自己。

她的脸怎么啦?

董晓晗上了一辆的士。陈峰不再犹豫,把车子从隐蔽处开了出去。他追着她。今天很奇怪,她没有去公司,而是径直去了一家医院。当董晓晗从眼科门诊离开后,陈峰找到刚刚接待过董晓晗的老医生。他向医生询问,刚才那位女病人,她的眼睛怎么了?医生告诉他,一点外伤,受外力所致。

陈峰道过谢,转身快步出去。

董晓晗交完费,取完药,从医院走出的时候,陈峰已经等候在医院门口。

从她的脸上,他发现往日那种春光明媚的神情不见了。两个月不见,她整个儿消瘦一圈,就像换了一个人。但往日的轮廓却依然没变,让他怦然心动的那种气质依然没变。是的,她不算特别漂亮,他爱上的是她的气质,是她游离于外貌之外的灵魂。

他身不由己走下车子,伸手为她打开了车门。

整整一天,他关掉手机,什么事都没做,一直陪在她身边。一天的时间仿佛一瞬,转眼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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