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恋

洛家一共四口，人人都有那么点儿爱好。陛下钟爱车，母后主要对各种限量款包包和高定礼服感兴趣，而她则是喜欢表。

洛城上了年纪之后买车是越来越贵了，洛棠总爱用天价数字调侃自家爹。但每当这时候，她哥就靠在一边儿讥笑：“说别人？你这爱好又能便宜到哪儿去？”

洛棠哑口无言。毕竟他说的完全没错，表这东西体积最小，价值却不是最少。收在她那儿几个柜里的表，多为定制款，上千万的不在少数。

今天时间紧，洛棠只是挑了个表盘色泽裙装稍微搭一点儿的就出门了。

那也随随便便就是戴了套房在手上。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戴这种东西，的确不太正常。要是只知道牌子的，觉得她戴假表倒还好；但被懂的人见着了，认出这是定制款才麻烦。

洛棠没想到苏延会这么细心。

空气凝滞三秒，洛棠干咳了一声，而后迅速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扔进手包里。

人都差不多到齐的时候，洛棠看见当初给她试镜的导演和另外一个陌生男子轮流上台发言，媒体咔咔照相，随后晚宴正式开始。

她左手边的苏延一直都没再离开，右手边坐了个女人，名牌上写的“梁子月”，姗姗来迟，好像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洛棠虽然记不住配角们的名字，女主角的名字还是印象很深刻的——毕竟新剧即将开拍，最近这名字频繁在苏延超话里被提及，她想不深刻也不行。

洛棠就这么尴尴尬尬地，坐在了男女主中间。

这一整晚，跟几个剧组里的人打过招呼之后，洛棠就开始埋头吃东西，间或用手机跟程橙交流一下对于食物的不满，不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左边的男主和右边的女主都是大忙人，稀里糊涂就糊弄过去了这场开机宴。

结束的时候，洛棠看了一眼苏延身边围着不少人的盛况，想了想，还是先走了。

-

先送了程橙，洛棠半小时后才到家。

“哟，有人下班回家了啊。”

“……”

洛棠一推开自家大门，就听见了这声迎接。

她抬眼望去，正厅里开着电视，洛舟正瘫在沙发上，跟没骨头一样，眼风斜斜地扫过来。

这阴阳怪气的。

洛棠把包交给佣人，换了鞋快步走到沙发边，自上而下地看他：“怎么，我下班你哪里不满意？”她加重语气：“我明天还要进组了呢！”

洛舟无言跟她对视。

洛棠脸上的妆挺淡的，裙子也没太张扬，生气的时候，眉眼都生动异常。

这小姑娘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还真以为这他妈是什么好职业？

洛舟紧了紧腮帮子，翘起一边唇角：“洛棠，你还挺骄傲？”不等她回，他又道：“你演戏就演戏，挑的什么破角色？我看了看被改编的原著，怎么，你喜欢恶毒女配啊？”

“……”

“脑子叫驴踢了？”

“……”

事实上，洛棠因为进娱乐圈这事儿跟洛舟吵了好几回了。兄妹俩最近刚有缓和，但看来今晚注定要战火再起。

洛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洛舟淡淡地答：“本少说的实话。”

“就是一小女孩，进什么娱乐圈。”洛舟站起来，用身高优势碾压她：“你要想成名，直接让爸妈在微博圈你，一夜涨粉几十万你信么？”

洛棠不屑地撇撇嘴：“谁想着成名了……”

洛舟：“那你为什么想不开。”顿了顿，他补充：“别扯你要体验演员生活那套鬼话来唬我。”

洛棠：“……”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她一仰头：“我早说了原因，你不信是你的事！你管我呢？”

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僵持了几秒。

端详了她一会儿，洛舟好整以暇道：“我刚才一查，你们剧组里男主是那个苏延啊。”

洛棠心里一紧。

她面上装得波澜不惊：“……苏延怎么了？”

“苏延很火，我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怀疑过。”洛舟突然凑近她，眼里带着探究：“爸妈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十几岁那会儿要死要活满城找的苏延？”

“………！”

洛棠一把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她睁大眼睛：“你瞎猜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认识苏延啊！重名而已，根本不是一个人！”

“哦，”洛舟撇撇嘴：“那你说，你为什么一回国就非要进娱乐圈。”

洛棠：“……我都说了！是你自己不信！”

洛舟看着她这幅样子，嗤笑了一声。

“小屁孩，”他转身上楼，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警告，“你可藏好了，千万别让我知道因为什么。”

洛棠：“…………”

洛棠从小到大都很羡慕别人家温柔型、妹控型的哥哥。她看的小说里那简直有更多好哥哥，虽然腹黑但宠溺非常。

只有她不同。

洛棠被戳中心事的心跳还没缓过来，喘着粗气，狠狠地瞪了一眼洛舟懒散高瘦的背影。

她的哥哥大概是魔鬼型。

洛棠平复了一下情绪，上楼洗澡。

想到明天就要开始拍戏，做完苏延粉丝群里的日常任务、超话签到、发表白微博之后，她又重温了一次剧本才踏踏实实地睡过去。

-

隔天一早。

在开机仪式举行完毕之后，#我们的年少时光开机#就已经上了热搜第五位。

其中苏延的粉丝火焰们自然占了头功。

苏延出道以来，除却最开始演的是几部电视剧不起眼的小角色。自从拍了成名作一炮而红之后，他接下来几部作品都是知名导演的大制作电影。而对于他这次接演偶像剧的决定，一时间冒出来不少语气极为恶毒的言论，说他这是觉得自己火了，稳了，准备拍些无脑青春剧靠脸圈钱，非常掉价非常low。

可苏延现在咖位摆在这儿，就算他想接着走以前的路子，合适他这个年龄拍的、大制作的电影实在太少，演员本来靠演戏吃饭，谁还能非电影不演么？哪儿来那么大谱？

火焰们据理力争，毫不犹豫地怼回去。

我们哥哥演技撑得起名导电影，颜值当得起偶像剧扛把子，这回的偶像剧也是大ip，怎么着？酸都编不出理由了吧？

洛棠初入粉圈，很多时候看着黑子的话干生气，不会怼，这会儿疯狂给这些优秀评论点赞。

《我们的年少时光》是小说改编的校园题材电视剧，是偶像剧性质没错，但原著本身是个大ip，书红极一时，热度极高。对于这种自带流量的剧，接了对于艺人只好不坏。更新最快

苏延本身颜粉就多，他出神入化的演技是粉丝吹嘘的根本，但颜值这东西，是爱之本源啊。

听说自家爱豆要接演轻松美好的校园剧，没开机的时候热度被苏延生日会给压了，这会儿开机短短一天不到，火焰们都开心成烟花炸了几轮了，官博下面满满都是彩虹屁。

【颜狗看了定妆照我觉得这部剧大概是我接下来一年的精神食粮】

【正解，颜狗+身份证号，这脸我磕死】

【其实我不太满意女主，但是无所谓了，苏延的脸足够撑起这部剧！哥哥冲鸭！】

【书粉表示……在看小说的时候其实就带入了苏神的脸呜呜呜！没想到最后真的是他拍！】

……

黑子那点儿什么降逼格言论瞬间被淹没。

拍摄地点定在明希中学，C市校园比美大赛第一名获得者。此时高三考生已然放假，教学楼空出来整整一栋，取景足够。

洛棠站在熟悉的校门口，叹了一口气。

明希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在这儿度过了四年时光，她对这个校园印象可太深刻了。

因为这不仅是她的母校，也是苏延的。

-

《我们的年少时光》将是国内首部采用即拍即播模式的电视剧。每周播两集，剧情可能会根据观众反馈来稍作调整，这也是为了剧的质量考虑。

由于种种原因，校园时期的小暧昧就真的只能停步在“小暧昧”，一点儿都不能出格。所以原本的小说名也改得格外积极向上，《我们的年少时光》——我们在高中为了梦想而奋斗努力的美好时光。

故事整体的脉络其实很简单，男女主互有好感，身边各有男二女二是神助攻。

而洛棠饰演的施音是标准的“明面上找女主茬实则推动男女主感情线发展”的这么个工具。

施音的设定是千金大小姐，骄纵跋扈，被家里宠到了天上，学校里也有一群小姐妹跟在屁股后边捧她臭脚。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可以说是教科书式女配了。

洛棠第一集和第二集就有不少的戏份，比如在男主女主阴差阳错地同桌的时候，人家两人对视，她施音就是那个不要脸不要皮要求女主把座位让出来的人，诸如此类。

开始拍摄之前，先是换装和上妆。

再次温习了一遍剧本，洛棠跟着程橙进了剧组安排的化妆间。

里边已经有不少人，有些昨晚已经认识了，洛棠一一打了招呼，在一个微笑的化妆师带领下坐到了空位处。

化妆师把工具都摆出来，手指抬起洛棠的脸，微微惊了一下：“呀。”

洛棠吓了一跳：“……怎么了？”

“不是不是……不好意思，”化妆师有些发窘，“我刚才没仔细看……姑娘你长得真好看啊，是……新人？”

“对对对，我是第一次演戏，”洛棠对着她笑，杏眼微弯：“姐姐麻烦你啦。”

“不麻烦不麻烦。”化妆师看她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忍不住一直跟她聊天。

程橙一直站在一边看着，时不时插一嘴，余光注意到门口来了人。

梁子月在助理的带领下到了化妆间。

她被带着坐在化妆镜前，趁着化妆师拿东西的时候环顾了一周，最后，视线骤然停在离她最近的那桌。

“小季，”她叫自己的助理，压低声音问：“那边那个女生，就是我隔壁的这个桌前坐着的是谁？”

“诶？”小季惊讶：“子月姐你不知道么？你们昨晚不是一桌吃饭吗？她是施音的扮演者啊，我记得她是叫……哦！叫洛小棠！”

梁子月：“………………”

卧槽，那个是施音的扮演者？

是那个在剧本里，把她衬托成一朵清纯高洁小白花的那个女配、那个嚣张跋扈大小姐？

昨晚她去晚了，宴会黑咕隆咚的，就只跟她打了个招呼，也没放在心上。

之前梁子月特地上网搜过这个洛小棠是谁，结果完全查无此人，她还觉得导演组也太不把配角当回事儿了，万一找了新人演成智障怎么办。

她看着那边闭着眼笑着却掩不住惊艳的少女，不自觉咬紧了牙。

开什么玩笑？

这种角色为什么找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来演？！

小说里的描述，女主是偏清纯柔美的长相，女配则是十分张扬有个性的美，比脸不看气质的话，女配应该是比女主好看的。

但是谁家真的这么选角？不都是“虽然跟小说里一样夸你但你实际并不好看”的原则吗？

太扯了。

梁子月看着她那边还在打淡色眼影。

小巧的脸，本来就夺目的五官愈发出色。

……

洛棠两只眼睛刚化完，睁眼没多久，看到镜子里倒映出另外一个人影。

嗯……梁子月。

她之前在微博上看到过梁子月的照片，真人长得跟照片倒是没差太多，气质型美女，跟这次女主形象很符合。

梁子月声音跟昨晚打招呼的时候听到的一样柔和悦耳，她好像跟化妆师认识，寒暄了几句，话题扯到了洛棠身上。

“诶？姐姐，这是在给小棠上我们一会儿要拍的妆吗？”

“是啊，这姑娘底子可真好。”

洛棠听得一愣。

小棠……？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后站着笑着的女人又是一句：“哎呀，好像有点儿太浓了吧。”

“……”

洛棠愣了一秒，随后，明显感到化妆师也怔住了。

一阵寂静过后，最先有反应的是程橙：“嗯……他们其实还没化什么呢，你也看到了，眼线化完，阴影才刚开始打，这好像没什么浓的吧？”

这妆还叫浓……那干脆素颜得了呗？

程橙还不知道这女人想的什么？不就是怕自己被比下去么。

梁子月像是没听见一样，接着跟化妆师道：“我觉得这个妆不太合适学生吧，你给她卸了重化比较好。”

像是在商量，但口气又带着不明不白的强硬。

“………”

洛棠笑着跟化妆师说：“她说的对，无所谓啊，姐姐你把眼线卸了吧，反正刚化到这儿。”

洛棠是发自内心地想笑。

她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完全无所谓，就算素颜上镜又能怎么样呢。

化妆师有些无奈地拿出来卸妆水。

梁子月也是新一代较有实力的女演员了，二十三岁的年纪能混到二线，不难想象在出演这部剧的女主后将会火一把，能挤进一线也说不定。

梁子月演的是女主，跟导演也熟稔，对比洛小棠，她说的话实在是更有分量。

程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梁子月回了自己的座位开始化妆，看了十分钟，呵呵两声。

哦，您化得就不浓？

您还戴美瞳呢，到我们这儿一个眼线就不适合学生了？

谁不知道镜头滤镜都吃妆，不管什么场景什么角色，上镜前的打底化妆是必须的环节。

虽然之前想的就是不能红不能出风头，但程橙还是越看越气。

……

半小时后，所有人收拾妥当。

因为是第一次定妆，往后的妆容基本也都按照这个标准来，造型指导最后挨个看，挨个给意见。一直到了洛棠和梁子月这边，她骤然一愣。

造型指导语气有些冲：“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化妆师也摸不着头脑：“……什么？”

她皱着眉盯着梁子月的妆容：“这两个角色是不是反着来了啊？梁子月演清纯女学生，现在这是什么跟什么？眼线口红赶紧卸了重新化。”

“………”

哦嚯？这是什么神仙？

程橙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来。

“还有这边的，”造型指导指了指洛棠：“这脸上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啊？人家小说里写着呢，施音上学是天天化妆的，都不看的吗？都不知道吗？”

洛棠眨了眨眼。

“赶快把这个也重新化，十分钟搞定。口红记得用正红色，人家书里写得明明白白的。”造型指导又伸手把洛棠扎起来的马尾辫给松了，拨弄两下：“她披着头发就行，把发尾稍微卷卷，卷好看点儿。”

“………”

洛棠突然觉得……

这个恶毒女配当得，好像有点儿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