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田说他深信他们不是罪犯,真是一种奇特的说法。”十津川对龟井大声地说道,他的脸上露出颇费猜详的神情。

龟井点点头:“这种说法确实有点怪,一般说来,他要是推脱罪责,干脆说我不是罪犯不就完了吗?”

十津川道:“我总觉得他是话中有话,照理说那些歌手比较崇尚感情,喜欢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是啊。不过那种说法似乎是在暗示,我不是罪犯但我知道谁是罪犯。”龟井一边说一边琢磨着。

“对此我有同感,但是仓田是否真的知道罪犯还是个未知数。也许他是想以此来掩饰自己是罪犯的真相。”

“这种可能性也有,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论怎样威胁他,他都不会说出真情。”

十津川沉吟半响,终于决断道:“好吧,现在暂且把他监视起来。”

十津川坐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案件的大致情景:案件的主角无疑是那个D金融公司。

社长丸山和他的经济顾问高田相互勾结,狼狈为奸,通过种种不法手段迅速地积累了大量的黑钱,在他们的阴谋策划下,一些中小企业的商人成了他们狡诈圈套的牺牲品。迄今为止,已调查到小田冴子和服部秀夫两名受害者。其中,服部虽没被杀,但也是受迫害致病造成过早死亡,而小田冴子则是被他们伪装成自杀的假象,直接虐杀在足摺岬。于是,出现了为冴子报仇雪恨的神秘人物,他首先把和D金融公司互相勾结、共同谋害冴子的副社长寺沢引诱到四国,将其毒死在“海风9号”的列车里。然后又把矛头对准了D金融公司的经济顾问高田,将他引诱到金刀比罗宫再以同样的手段将其除掉。根据现场分析,杀死高田的是一个女人所为,而杀死寺沢的罪犯则是男是女尚难判断。为冴子报仇的人必然是和她关系异常亲密的人。但据调查冴子没有子女也没有兄弟姐妹。虽说她两年前死去的丈夫还有一个兄弟,可是经了解这个人和冴子的关系很坏,根本不可能为其报仇。剩下的只有冴子平时经常接触的朋友或者恋人,根据掌握的材料,冴子曾和她资助的一个音乐俱乐部交往甚密,有传闻说俱乐部的一个成员是冴子的情夫。首先该怀疑的是俱乐部的仓田淳。至于杀死高田的那个神秘女人则推断是俱乐部唯一的女性望月。

十津川睁开眼,重新梳理了自己的思路,觉得大致符合逻辑,于是他将自已的想法告诉了龟井。

龟井对为冴子报仇的人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实施报仇计划的主谋是仓田,他的同伴望月只不过被他利用了一下。从表面上看,是望月在金刀比罗宫把麦茶递给了高田,这只是她按照仓田的吩咐行事,并不知道茶内放有毒物,她递好茶后立刻离开了现场,所以根本不知道高田是死是活。”

十津川并不赞同龟井的意见,仍然坚持要去找望月。他再次找到仓田询问望月等人的住址,但是仓田一口咬定不知道,这更增强了十津川的怀疑。十津川认为是仓田和望月联手毒杀了寺沢和高田,所以仓田为掩盖罪行必然要否定和望月来往的关系。

十津川决定加强对仓田的监视。他认为通过监视既能搞清仓田和望月是否还保持联系,也能防止出现再次的杀人事件。十津川认为虽然目前尚无证据认定谁是策划者,但是共同图谋杀死冴子必是丸山、高田和寺沢三人。现在高田和寺沢都死了,罪犯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丸山,必须防止罪犯抢先对丸山动手。

十津川命令西本等人监视仓田的动向,并迅速查明望月的住址,而他自己则决定带着龟井再次和D金融公司的社长丸山见面。

D金融公司社长丸山保的巨大豪宅坐落在讯中央本线的国立车站附近。住宅的周边建有高高的围墙,围墙上密布的监视器,给人一种神秘而又森严的感觉。

十津川乘坐的警车正欲驶进豪宅的大门,猛然间两辆高级轿车抢先匆匆地驶进大门,十津川细心地记下了车子的牌号,然后向门卫出示了证件,带着龟井开车进入了这座豪宅。

丸山保在宽大明亮的书斋里接待了十津川等人。书斋的一角放着三台传真机。每台传真机都在紧张地工作着,各种信息、资料、联络源源不断地从机器里“吐”出来。

十津川望了传真机一眼,调侃地对丸山说道:“你很忙啊。”

丸山两手一摊,苦笑道:“真没办法,干我们金融这一行的必须时刻关注着世界行情的变化。”

“哦,这工作可真累人。”十津川不紧不馒地点了点头。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丸山依旧表情冷淡地问道。

“高田死了。不,他是被人毒杀的,有关这事丸山先生是否已回想起什么线索没有?”

“一点也没有,对于高田的个人私事我一向不过问。”

“你认为高田是因个人私事被杀的吗?”

“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丸山肯定地说道。十津川发现丸山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瞬虚怯的目光。

正说着,一个穿戴得体、举止文雅的青年走进书斋,他看了十津川一眼,有些紧张地走到传真机旁,拿走了“吐”出积留的大量资料。十津川目送着那个匆匆而去的青年背影,又对丸山说道:“据我们调查分析,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你。你近来有没有收到过对方发来的带威胁的电话或书信?”

丸山漫不经心地答道:“这种东西我经常收到。现在的人真是坏透了,说翻脸就翻脸。当有求本公司要融资时,总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在规定的期限内还钱。但是到还债期就完全变了个样,态度好的敷衍我们,态度不好的甚至反问我们为什么不通人情非要逼债不可,更有甚者还给我们打来匿名电话或是寄送恐吓信威胁我们。”

十津川追问道:“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总没有实际的行动吧?”

丸山摇摇头:“有过一次。两年前,我坐车走进大门时遭到身份不明的歹徒枪击。”

“不过这些仅仅是威胁而已吧。这次可不一样,罪犯已经杀害了两人。我的看法是,凶手是冲着珠宝店社长小田冴子的死而来,他们为了复仇,接连杀了寺沢和高田,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了。”

“那你们要我怎么办呢?”丸山不满地紧蹙双眉。

龟井插言道:“希望你配合我们一起抓住罪犯。”

“我想协助你们但力不从心,我这儿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线索。”丸山依然是冷若冰霜的神态。

正在这时,一台传真机的铃声响了,机器里又“吐”出了许多资料,那个秘书样的青年人又悄悄地走进来,取走了那些资料。

“对不起,我想用一下卫生间。”十津川对丸山说了一声,急急地尾随那个青年而去。

那个青年怀揣着资料匆匆地向二楼走去,十津川在后大声喊道:“喂,请停一下。”

那人站在台阶上转过身,充满戒心地望着十津川道:“找我什么事?”

“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传真资料?”那人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以,这些都是金融情况,和警察无关。”

“不。我也向银行借了钱,所以对利率非常关心。如果利率降低了,那就帮了我大忙了。怎么样,给我看一下好吗?”十津川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那人慌忙把手一推,急急地回绝道:“不行,那是本公司经营上的秘密。”

慌乱间,那人手上的一页传真纸掉了下来,落在十津川的脚下。

十津川趁机捡起那一张纸。

那人见势不好,抢过传真纸就跑,一会儿就消失了人影。

十津川和龟井驾车离开了丸山的住宅。

龟井开着车,一边气愤地说:“那丸山真顽固,一点也不肯协助我们。”

十津川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他真的协助我们不就把自己干的坏事全部抖露出来了吗?这对他来说太可怕了。”

龟井又道:“说的也是,不过我有一事想不通。既然丸山是昧着良心不按常理地干坏事,为什么还要装个传真机,难道他干坏事真的喬要世界金融知识吗?”

十津川笑着摇摇手:“你完全想错了。”

“警部,你发现了什么线索吗?”龟井疑惑地问道。

“我刚才看到了传真。”

“你快说,上面写着什么?”

“我刚才只不过从掉在地上的传真纸上看了一下,根本没有内容,只看到传真的号码和对方的名字。对方的名字叫池西功次郎,至于传真的号码已记不清了。”

“要仔细调查那个池西功次郎吧。”

“好,现在我们再去找一下刚才看到的那两辆车吧。”龟井把车开到大门口,发现那两辆车早已不在了。

回到警视厅后,龟井立即翻阅电话簿寻找池西功次郎的电话号码。

很快,他的住宅电话和事务所的电话都找到了。龟井首先给他的住所打了电话,但是没人接。接着他又打电话到事务所,那儿也没人接电话。龟井失望地正欲挂上电话时,突然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请问您找哪一位呀?”

龟井急忙说道:“我要找池西功次郎先生。”

“所长现在很忙,请过会儿打来。如果是下个月我们有时间可以接受调查任务的。”

“你是谁?”

“我是事务所的工作人员。”

龟井挂上了电话。十津川关切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龟井没把握地回答:“好像是咨询机构或是侦探社之类的事务所。”

“原来如此。”十津川说着,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二天,十津川去东京陆运局调查那两辆车的车主情况。结果查明一辆车的车主叫北岛隆行,另一辆车的车主叫垣内伸。北岛隆行是在千驮谷开着一家事务所的私家侦探,垣内伸是在池袋地区颇有势力的黑社会组织N组的青年干部。

十津川有些收获,高兴地回到办公室对龟井说道:“看来,丸山自己在雇人打探杀死寺沢和高田的罪犯行踪。”

龟井附和道:“这个丸山自以为有了钱就可以雇几家私家侦探去调查案子了,但这样做的结果只能适得其反。”

十津川若有所悟:“怪不得我们看到他的几台传真机那么忙,说不定就是他雇佣的私家侦探给他发来调查的信息呢。”

龟井问:“那么N组的干部垣内为什么昨夜会去他家里呢?”

十津川道:“我正想了解N组和丸山的关系呢。”

“我去搜查课打听一下垣内这个人吧。”龟井说着离开了办公室。过一会儿他返回来,交给十津川一张垣内的照片以及写着他经历的材料。

十津川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觉得垣内这个人风度翩翩,神态优雅,像个家境富裕、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绅士,根本无法和暴力团联系起来。于是十津川又看了他的经历,才知道垣内是W大学法文系毕业,现年32岁。他原来在一家大公司工作,由于在此期间参与了一次伤害事件被迫辞职,他那温文尔雅的外表包藏着一颗冷酷凶残的心。其后,他干过各种各样的职业,在池袋朋友开的一家夜总会工作时曾和暴力团N组成员打过架,因此与他们相识并很快地加入了N组,成为一名重要的干部。

十津川抽着烟,一边看材料一边思索着,龟井在旁补充道:“垣内和丸山都是W大学的校友,垣内比丸山低几届。”

十津川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知识流氓啰。”

龟井道:“他俩都是臭气相投的一路货色。这次丸山通过N组借调垣内来帮忙。我们在丸山书斋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实际是垣内带来的人,名叫若林,只有25岁,有杀人未遂的前科。”

十津川沉默了一会,又说:“如此看来,垣内是丸山特意请来设法查找凶手的。”

“是啊,他们的确是想抢在我们前面找到罪犯的。”

“这就危险了!”十津川不由警觉地脱口而出。

龟井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现在为冴子报仇的‘幻影’俱乐部的成员把下手的目标对准了丸山,而丸山又动用了N组的势力和私家侦探,拼命寻找他们,案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是啊,现在危险的是丸山的做法很可能会打乱我们的行动计划,那些罪犯极可能一听到风声立刻分散隐蔽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龟井着急地问道。

“现在只有立刻行动起来,抢在丸山之前找到凶手。”十津川斩钉截铁地说着,把手里的烟卷猛地掐灭在烟缸里。

第二天,西本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望月的住址找到了。

十津川立即叫西本带路乘上警车朝横浜飞驶而去。

西本告诉十津川,据调查望月正在伊势佐木町的一家咖啡馆里打工。十津川不经意地点了

点头,合上眼,准备打个瞌睡。

“警部,有辆车在跟着我们,怎么办?”西本一边驾车,突然从反光镜里看到了这异常的情况。

“是辆什么车?”十津川睁开眼头也不回地问道。

“是辆黑色的国产车,它和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们要不要停车看看后面来者是谁?”

十津川大度地笑道:“不要停车,后面的人我心中有数。让他跟好了。”

车到那家咖啡馆时,跟踪的那辆车消失了,似乎后者很熟悉这里的情况,不需要再明显地跟在后面了。

十津川和西本走进那家咖啡馆,此时望月正在打工。

十津川走到望月面前,尽量放慢语气,温和地说道:“这次来是向你打听有关仓田的事,希望你能协助。”

望月抬起头那张俊俏的脸,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态:“自从俱乐部解散后,我和仓田再也没有见过面。”

“唔,仓田也是这么说的。”

“真是这样,我一点没骗你。”

十津川换了个话题又问:“有传闻说仓田和那个死去的小田冴子是情人关系,那是真的吗?我想你一定知道内情吧?”

望月表情有些古怪地笑了笑:“那仓田是怎么说的?”

“他说即使冴子有情夫也绝不会是他。”

“唔,这像是仓田的口气。”望月又轻轻地一笑。

十津川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仓田定会这样说的。”

十津川打断了望月的解释:“我认为仓田是小田冴子的情夫,一定是他为冴子报仇的。”

“报仇?”

十津川略微提高了嗓音:“小田冴子受到了坏人的迫害,她不但被人抢走了珠宝店,而且还被人伪装成自杀的假象杀害在足摺岬。作为情夫的仓田当然要为她报仇,难道他没利用你来达到他的目的吗?”

“我?”望月听了大吃一惊,睁大着眼睛望着十津川。

“难道不对吗?”

“不对。”

“那么除了仓田,其他的三人藤本、井上、竹内之中谁是冴子的情夫呢?”

“我不知道。”

“我还是认为仓田是冴子的情夫,你难道不认为仓田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吗?”

“嗯,仓田的确有很多女性追随者,他是我们俱乐部的几个男性中最受人欢迎的。”

十津川笑道:“那么说他和冴子偷情也是情理中的事了。”

望月不置可否地笑着。

十津川焦灼地说道:“你老实告诉我真相,现在仓田有很大的危险。”正说着,十津川口袋里的便携式电话铃响了。十津川急忙走出店门,拿出电话小声地说道:“我是十津川,有什么情况快说!”

“报告警部,仓田突然失踪了!”听筒里传来了三田村刑警惊慌的声音。

“失踪了?怎么搞的?你们不是一直在监视着他吗?”十津川生气地追问道。

三田村有些惶惑地回答:“警部,那天我亲眼看到仓田下班后回到公寓,于是便放心地在外面监视。但是见他家的灯一直没亮,我觉得情况不妙,急忙闯进他家门时,根本没见到他的人影。”

“你们确实是在他家门外监视的吗?”十津川提高了嗓音。

“是的。我们分别守候在公寓的前门和后门,并准备他一旦外出就派人跟踪。”

“他的车呢?”

“现在也好好地停在停车场里。”

“他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他根本没进门,估计是想办法逃跑了。”

“不,也许他并没有逃走。”十津川否定道。

“可是……”

“你们在公寓的前门和后门都没看到他人影?”

“是的。”

“那么,仓田不可能出逃。公寓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动向?”

“这个我说不上,不过那时有一家人家正在搬家。”

“什么时候?”

“正是仓田回来的时候。”

“那就对了!”十津川大声地喊道。

“可是搬家的工作在仓田回来之前就开始了。”

“笨蛋!如果仓田一回家马上就搬迁,不就令人怀疑吗?现在你马上去查一下到底是公寓里的哪家人在搬家的!”十津川恼怒地命令道,接着他折回咖啡馆里。

“发生了什么事?”西本紧张地问道。

“仓田失踪了,估计被人绑架了。”

望月在旁听了,不由一脸的疑惑,“是谁绑架了仓田?”

十津川推断道:“可能是那些认为仓田是小田冴子的情夫,并认为是仓田为冴子报仇的人干的。”

“那么,仓田现在处境很危险?”

“唔,非常危险。”

望月焦急地请求道:“拜托了,请务必救救仓田君。”

十津川冷笑一声,“那当然。不过你必须老实地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

“你要我告诉什么?”望月涨红着脸,睨视着十津川。

“仓田和冴子是情人关系吧?你如实说来!”

“不!我只知道他们不是情人。”望月自信地回答。

十津川严竣地皱起眉头:“你们‘幻影’俱乐部的几个人都是采用这种回避的说法。这能解决问题吗?”

望月沉默不语。

“仓田除了对我说他不是罪犯外,其他什么都不谈。现在你也是这样,真是无可救药。”十津川继续怒气冲冲地说道。

望月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只知道这些,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仓田失踪了。

根据三田村等人的调查,那家搬场公司的卡车是偷来的,第二天傍晚已被丢弃在鸭川附近的海边。

十津川断定对方正是利用那辆卡车绑架了仓田。绑架的主谋无疑是丸山,而负责实施的必定是N组的垣内一伙。

“他们会不会杀了仓田?”龟井担心地问道。

十津川思忖半晌断然道:“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现在上哪儿去?”

“当然去见丸山。走,咱们一起去。”十津川一挥手,大步走出办公室。

D金融总部的社长办公室里,丸山表情淡然地接待了十津川和龟井。他昂起头,懒洋洋地问道:“请问今天来有何公干?”

十津川单刀直入:“你知道仓田这个人吗?”

“不,不知道。”

十津川拿出仓田的照片问:“这个人真的不认识吗?”

丸山依然固执地摇了摇头,“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十津川故作轻松地说道:“如果我们发现这个人被杀,就断定是你干的。”

丸山激动地大声嚷道:“你凭什么诬陷我,这个人我根本不认识。”

十津川回过头冷冷地甩了一句:“你要抵赖也没关系,反正只要发现仓田的尸体,就一定是你干的,警方必将作彻底的调查,今天特地来警告你。龟井,我们走!”

十津川带着龟井快步走出D金融大楼,龟井疑惑地问道:“你这样说有什么把握吗?”

“不,只是对他施加一个心理压力而已。”十津川微笑道。

第二天清晨,睡意蒙眬的十津川突然接到了龟井打来紧急电话:“警部,请快来,发生杀人事件了。”

“被杀的是仓田吗?”

“不,是个女人。”

“是和我们案件有关的女人吗?”

“也许吧。”

“在什么地方?”

“晴海码头。”

“好,我马上来。”十津川一骨碌地起床,稍事盥洗后立刻驾着小车直奔晴海而去。

天色未明,道上人迹稀少。十津川一边加快车速,一边紧张地思考着。

那个被害的女人究竟是谁呢?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被害的小田冴子和向高田送上大麦茶的神秘女人。小田冴子早已死了,自然排除在外,剩下的只有那个神秘女人了。但是龟井没见过那个女人,凭什么断定就是她呢?

刹那间,晴海码头已经到了。出事地点四周围着一圈绳栏。十津川刚下车,只见龟井急匆匆地快步走来,指着围栏中央的一辆红色跑车,对他说道:“被害人就在车内。”

“被害人名字知道吗?”

“从驾驶证上看,那女人名叫上条由美,31岁。”

十津川径直走近跑车前,看到那个女人仰面靠在驾驶席上,脖子上留下一道细细的绳印。

龟井道:“罪犯是从后座用绳索套在她的脖子上绞杀的。”

十津川疑惑地问道:“你说这个女人似乎和本案有关。有什么根据?”

龟井自信地拿出一套白色的服装道:“这衣服是放在助手席上的。”说着他展开了那套白衣服。

十津川定睛一看,不由小声地叫了起来:“这不是香客的服装吗?”

“是啊,只是没发现斗笠和竹杖。”龟田有些惋惜地补充道。

“小田冴子也是穿着这样的衣服死了,真是巧合。”十津川喃喃自语。他转过身,对龟井命令道:“现在立刻叫西本去查清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

当天夜晚,那个女人的身份查清了。

根据驾驶证上提供的地址,西本得知那个叫上条由美的女人,现在是赤坂的一家夜总会的女老板。

十津川带着龟井当晚穿着便衣来到夜总会打探虚实。那家夜总会的名称叫“由美”,是以老板娘上条由美的名字命名。和夜总会的女招待们稍加接触,他们就获得了宝贵的线索,那个老板娘的后台就是D金融公司的丸山社长。

十津川刚入座就轻轻地对一位女招待打探道:“夜总会是新装修的吧?”那女招待嫣然一笑,“一个半月前刚开张的呢。”

十津川又问:“老板娘原来在哪里发财呀?”

“就在这附近的露美夜总会,当时只是个领班。”

“嗬,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龟井忍不住插了一句。

“那是老板娘论功请赏得来的呢。”女招待不经意地说漏了嘴。

“那是为什么?”十津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是老板娘这样说的。”女招待显得有些慌乱。

“论功请赏?干了什么大事能得到这样的赏呢?”十津川喃喃地自语道。

龟井敏捷的补充说:“一个月前,那不正是小田冴子去四国烧香的日子吗?”

十津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带訾龟井走出了店门。虽说还处在不景气的时候,但六本木的夜晚依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繁华景象。十津川逃避似地带着龟井穿过街区,闪进一家小吃店。两人在清淡的店堂深处入座,各人要了一份面条,一边吃着一边轻轻地聊了起来。

十津川对龟井道:“你注意了没有,那个被杀的上条由美无论从长相和身材都和小田冴子十分相似啊?”

“对”,龟井思索片刻,肯定地点了点头。

十津川意味深长地侃侃而谈:“最初,我们都认为是小田冴子穿着那身白色的香客服装去四国烧香,最后到了足摺岬投海殉夫,对吧?”

龟井点头称是,十津川则加重了语气,“也许是有人故意促使我们去这样想的吧?”

“是呀。”龟井若有所悟。

“如此想来,定然是有人故意装扮成小田冴子的模样,去四国烧香拜佛。从松山一路步行,沿着海岸线到处进庙磕头,然后到足摺岬,突然消失。一个月后小田冴子的尸体又神秘地出现在足摺岬的海面上,于是便有消息传出是小田投海自杀殉夫的故事。这些难道不是一幕让人混淆视听的闹剧吗?”

“我明白了,演这出戏的主角就是上条由美呀。”龟井激动地差点大声嚷嚷起来。

十津川微笑着点点头。龟井又问道:“警部,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对这事桥本是调查过的,据和小田冴子熟识的出租车司机也证实,小田冴子确实是穿着香客的服装出门的,这怎么解释呢?”

“是啊。”十津川点头道:“从家里走出门、乘上出租车去东京火车站的,确实是小田冴子本人。但是有谁会想到在此之前上条由美已暗中装扮成小田冴子进香的模样悄悄地登场了呢?尽管那些列车上的列车员以及四国寺庙的僧人都说亲眼见过小田冴子,其实都是靠不住的,因为他们一来都是第一次见到小田冴子,不可能仔细端详。二来,上条由美的面容和身材和小田冴子十分相像,再加上那套香客服装的掩饰,自然让人深信不疑。所以,这些人尽管事后看了小田冴子的照片,也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假扮的上条由美错认为是小田冴子本人。”

“那么小田冴子为什么要特意穿着香客的服装,

如此招摇出门呢,她不是不喜欢这身打扮吗?”龟井紧追不舍地问道。

“那她一定是按照什么人指令办的。”十津川肯定地回答。

“是谁的指令?”

“多半是D金融公司的丸山!”

“花大力气这么干有必要吗?”

“我是这样想的。”十津川一边大口吃着面条一边说道,“小田冴子是珠宝店的女社长,她一心想装修和扩展店面,但是资金一直没有落实,找不到银行贷款。”

“于是她就去找D金融公司了?”龟井问道。

“是啊,也许这主意是副社长寺沢出的。据我猜测,丸山的条件就是一条,很简单、也很奇特地要小田冴子本人穿着香客的服装,离开家门去东京火车站走一遭。小田冴子尽管觉得这个条件很古怪,但想到能够得到融资,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只得依照丸山的指令行事。与此同时,上条由美也暗中打扮成小田冴子的模样,在同一时间进站乘上新干线列车去了冈山。”

“那么小田冴子进了火车站后干了什么呢?”

“很简单,她进了盥洗室换了装后就回家了,这是事先说好的。哦,也许丸山事先和小田冴子约定在火车站换好装后便可去事先约定的某个地方,由丸山亲自交给她融资的支票。于是,小田冴子依照丸山的要求行事,并被丸山秘密绑架了。”

“是被监禁了吗?”

“是的。接着是已打扮成小田冴子模样的上条由美便粉墨登场了,她穿一身香客服装,乘着新干线列车去了冈山,然后在冈山换乘特快列车‘海风号’去了松山。在松山开始了似乎为亡夫祈福的沿海岸朝拜众多寺庙的行程,最后又在足摺岬突然消失了。就在这消失的同一天,他们把监禁的小田冴子偷偷押至足摺岬,重新让她打扮成香客的样子,从悬崖上推入海中。哦,也许押送活着的小田冴子去足摺岬时非常麻烦,于是他们可能事先把小田冴子的头部摁入水中使其窒息而死,然后把她的尸体偷运至足摺岬,再推入海中。……”十津川一边想,一边说,最后几乎忘记了吃面条。

龟井入神地听着十津川的推理,半晌才缓过神来,他道:“这样一来,即使杀了小田冴子,世人仍然会错误认为是她为了追随亡夫才投海自尽的。”

“是啊,那里的警方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那么通过这个计划,副社长寺沢的问题不也一并解决了吗?”

“那当然。”十津川肯定地断言道,“只要小田冴子一死,立刻把寺沢推上社长的宝座,这是丸山和高田事先商定的。”

“那么寺沢为什么要雇请桥本去找小田冴子呢?”龟井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十津川答道:“社长失踪了,如果不派人去寻找会引起旁人的怀疑。因此,寺沢只好装出一副十分担心的样子去雇佣私家侦探寻找社长的行踪,这就是寺沢雇请桥本的理由。”

龟井又道:“下面的问题便是上条由美的死因了。从车内的助手席上特意放置的香客服装这点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杀害寺沢、高田的同一类人物。”

十津川赞同地点了点头。

龟井又担心地反问道:“这次仓田突然失踪,会不会被垣内一伙抓去要供出同伙的下落?”

十津川道:“这很可能。对方极可能要抓仓田同伙,就是在金刀比罗宫让高田喝掺有氰化物大麦茶的神秘女人。”

“你是说望月吗?”龟井发出一声惊叹。

“是啊。”十津川的脸色颇为凝重,她是受仓田的拜托去干这事的。对方一定也会知晓此事,所以才对仓田下手的。

十津川又一次陷于沉思之中,他暗忖仓田极有可能是小田冴子的情人,但是有谁得知他俩的秘密呢?他很想找到这些知晓内情的人。望月受仓田的委托在金刀比罗宫让高田喝了掺有氰化物的大麦茶,其动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望月之所以做得如此坦然,也许并不知道大麦茶掺有氰化物的内情。不管怎么说,做这样的事还是比较容易的,由于氰化物毒性快,加之现场较隐蔽,即使望月临阵害怕手发抖,只要高田当时不注意,茶一入肚,事情就立刻办成了。而上条由美之死却完全不同,罪犯是从背后用绳索把她杀的,这种剧烈的举动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是做不到的。

“幻影”俱乐部的同伴们尽管都受到小田冴子的资助,但如仓田那样能成为冴子情人的应是绝无仅有的。望月可以为小田冴子出力,但她甘愿冒极大的风险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为冴子报仇是难以想象的。十津川对此感到困惑不解。

龟井的问话打断了十津川的思考:“除了仓田,另外三个男人中有没有小田冴子的情人呢?”

“其他三个男人?”十津川皱起眉头。

“是啊。”龟井颇有信心地说道:“我和警部都认为仓田是小田冴子的情人,但是仓田失踪后,上条由美还是给人绞杀了,这就说明在其他的三个男人中也许有一个是小田冴子真正的情人。”

“丸山他们是错抓仓田?”十津川点起一支烟来。

龟井点头道:“也许是这样。”

“嗯。藤本、井上、竹内三人中有一个是小田冴子真正的情人,这种说法也有一定道理。可是他们几个人包括那个酒吧老板不是都说小田冴子的情人是仓田吗?”十津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悠悠地问道。

“这可能是他们的伪装伎俩吧?”龟井犹疑地回答。

“伪装伎俩?”

“是的。我认为仓田只是个候补者,真正的情人应是别人。不管怎么说小田冴子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即使她想偷情,也必然是慎之又慎的。”龟井对自己的结论十分满意。

“照你这么说,丸山他们是搞错了?”十津川狡黠地反问道。

“很有可能。”

“如果是搞错的话,仓田就有可能被释放的。”

“这个不可能。”龟井自信地分析道,“如果仓田被释放,那么那些绑架他的人就会受他的起诉而被警方抓捕的。”

十津川双眉倏地聚拢:“若是这样的话,仓田的处境就更危险了。那些人很可能会尽快把他处理了。”

龟井顿时也感到事态的严重性:“警部的分析很有道理。那些绑架仓田的人是为了了解小田冴子真正的情人。对这些人来说,虽然绑架了仓田,但复仇的行动仍在继续,这是个很大的威胁。”

十津川暗自喟叹:“也许仓田在没有供出冴子真正情人之前,他的人身反而是安全的。”他明白这只是一点微弱的希望,目前的时间是越来越紧迫了。于是,十津川果敢地对龟井说道:“现在有两件大事必须抓紧办,一是尽快设法找到仓田,另外是抢在仓田的伙伴前找到冴子真正的情人。”

龟井信心十足地回答道:“明白,一定全力以赴完成任务。”

两人赶回警视厅后立即行动起来。十津川一方面通过三上刑事部长增加了警探人数,一方面请求得到搜查四课的协助,因为垣内是N组的小头目,所以只要搜查四课出手了,N组立即会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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