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他们一伙人奔出房间之后,在黑暗中各自向四面八方摸索,寻找红花子的踪迹。他们又犯了一个错误,由于都是单独行动,若警长问起,恐怕他们每个人还是拿不出证明自己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这可太遗憾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连精明的幽谷也不例外。幽谷的聪明之处只是在于他事后善于仔细分析问题而已,而事前却不是深思熟虑的人。此刻他同伙伴们也一起奔向黑暗的走廊。

“红花子小姐会怎么样呢?厄运又降在她的头上了吗?”幽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黑暗的走廊里踉踉跄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跟伙伴们失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喂,灰屋铜堂君,柴田乐亭君,半纸晚钟君。你们在哪儿?喂,颚君!”幽谷试着一个一个地喊着同伴们的名字,可是谁也不回答。剧场里一片死寂,好象没有人烟的旷野。幽谷不由得有些害怕,腿也有点不听使唤。

就象在飓风的中心带也会有晴朗无风的天气一样,在这场怪事迭出、多人遭害的大案中,也会有平静的一瞬间。刚才,电灯突然熄灭之时,女演员们的叫喊声和警察们粗野的吼声交织在一起,而此刻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剧场里一下子静得象坟墓一样。人们好象都被这瞬间的寂静吓住了,一个个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生怕不小心弄出点声响,把妖怪引来。

幽谷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他突然感到有必要找个妥贴的藏身之处,于是便蹑手蹑脚地摸索着往前走。忽然,他听到黑暗中传来一男一女窃窃私语的声音,便停住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地听:“您现在怎么样啦,已经完全好了吗?”这是一位姑娘的声音。

“啊,谢谢你,柳绿子!已经好了,总算清醒过来了。”那位问话的姑娘原来是柳绿子,而答话的这位男士必定是田代信吉了。幽谷已经清楚这两个人是谁了,继续听他们说话。

“谢天谢地,总算好啦。您挨了警长的训斥吧?”

“没有办法,怀疑人是他的职业,可是,柳绿子——”

“您要说什么?”

“你是相信我的,我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当然相信啦,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您,象您这样善良的人绝不会去杀人,我相信您,相信。”

“谢谢你,柳绿子,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人还会这么说。我还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什么事?”

“真不好意思对你说,我们的婚约……我,我想取消。”

“您说些什么呀,田代君!”

“是真的,我想取消婚约。”

“为什么呀,我柳绿子没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啊!难道您不爱我了?太可怕了,事到如今……”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取消婚约是因为我自己——”

“您怎么啦?”

“柳绿子,你听我说,同我这样的人结婚会给你带来不幸,我有病……”

“这我知道哇,您的病不是好多了吗?”

“不对。我自认为好多了,才同你订婚,可是……可是还不行啊!”

“为什么您说不行?”

“你都看见了,今天晚上我就发作了两次……”

“怎么是两次呢?不就是在古川万十被杀之前发作了一次吗?”

“不是,在那之前还发作一次,我觉得不好意思,对谁也没说……”

“……”

一阵沉默。忽然又听到柳绿子激动的声音:“田代君,不管你一晚发作几次,我都不在乎!您越有病,越需要我的照顾。田代君,请您不要再说取消婚约的话,我……”

“柳绿子!”

“田代君!”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衣服相互摩擦的声音传来,幽谷正要离开,忽听不远处又隐隐约约传来男女说悄悄话的声音。

“是谁在那里谈情说爱?”

幽谷好生奇怪,便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去。刚才幽谷专心致志地听田代信吉和柳绿子的谈话,想从中发现一点关于案情的线索,竟没有注意那一边的声音。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一些,终于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不行!你怎么辩解也不行!必须把妖怪娃娃的事说清楚!”幽谷一听就知道是女儿恭子。

“我不是一个劲儿地向你道歉吗?你要是再生气,我可就没有立足之地啦!”这是野崎六助的声音。

“没有立足之地,你就躺下吧!”

“别那么残酷。你听我说,我可没有打柳绿子的主意,她是因为害怕才搂我的脖子,我只想同她开个玩笑……”

“你也太放肆了,也不知自已多大啦!”

“年纪的问题我刚刚说过……”

“可是,你哪儿有点大人样啊,一会儿和女演员胡闹,一会儿又拿妖怪娃娃吓唬柳绿子,让她搂你的脖子,叫哇、笑哇的,象个什么样!你以为你还是玩娃娃的年龄吗?”

“刚才我已经对警长说了,那个妖怪娃娃根本不是我的,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的。”

“你撒谎……”

“没撒谎!”

“撒谎,肯定是撒谎,你明知道剧场怪人什么也不对警长说,就往他身上推……你也太无耻啦!”

“不对,不对,确实是剧场怪人的!可是我有一点还弄不明白——”

“什么?”

“我刚才没有对警长说,剧场怪人是从什么地方拿出那个玩偶的。”

“胡扯,你不是说他从化妆台上一个抽屉拿出来的吗?”

“不错,可是那是谁的抽屉,我可没有对警长说呀,其实我是知道的……”

“啊?你知道?抽屉的主人是谁?”

“是柳绿子。”

“六助君——”

“恭子,你怎么啦?”

“你,你就是对柳绿子有意,怕连累她,所以就把这事隐瞒下来,不对警长说,你有多护着她……”

“不,绝对不是,不是!”

“还说不是呢,你也太不诚实啦!”

“你怎么说都行。不是,就是不是!连你这样聪明的人,还没发现这里面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想这个妖怪娃娃是从柳绿子的抽屉里拿出来的,可是柳绿子本人却不知道那是个啥东西。要不,她怎么会那么害怕,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你说这事怪不怪?”

“原来如此,是有一点儿怪。”

“所以,我再三地考虑……”

“哟,六助也有再三考虑的时候?”

“当然。我是记者嘛!”

“得了吧。你考虑的结果如何?”

“我想,柳绿子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她的抽屉里会有这样一个妖怪娃娃,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玩具,一定是这样的!……对于柳绿子,你比我了解,她平时是不是有摆弄妖怪娃娃的习惯?”

“根本就没有这种恶作剧的习惯。可是,那个玩意儿是怎么跑到柳绿子的抽屉里去的呢?”

“可能是有人偷偷地放进去的。”

“谁干的?”

“肯定是剧场怪人剑突谦造干的。他既然从那个抽屉把它拿出来,当然事先就知道它藏在那里啦!”

“那么,他藏这个玩意儿要干什么?”

“肯定有某种重要的原因,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想偷偷地把它从窗户扔掉?”

“可为什么要扔掉它呢?”

“很遗憾,我也弄不明白。”

……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六助的声音:“恭子,我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什么事?是不是又让我宽恕你和柳绿子……”

“不,不是,是我无意中对警长提到的一件事,关系到幽谷先生……”

“有我爸爸什么事?”

“栽对警长说,古川万十在酒馆里说,在‘潘朵拉匣子’里放凶器的是幽谷先生……这可不是我的看法呀,而是古川万十亲口对我说的,我本来不想告诉警长,可是他在审讯我的时候就……”

“古川万十为什么说是我爸爸放的?”

“古川万十说,幽谷先生和红花子小姐有宿怨,是想报复她。啊?恭子?你怎么啦?冷静点,冷静……”

六助急促她呼唤着恭子,她大概很震惊吧?幽谷听后也是心惊肉跳,岂止是心惊肉跳,脸色也许变得苍白了吧?不过在黑暗中谁也无法看清他的脸色。他的身体好象失去了平衡,跌跌撞憧,摇摇晃晃地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猛然绊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幽谷大叫一声,刚要弯腰去提那个东西,谁知软绵绵的东西却忽地一下子站起未了,并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唉呀,杀人啦!”原来例在地上的是红花子;幽谷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想制止她的喊叫,正在这时,“叭”的一下电灯亮了。

原来,这里正是舞台。舞台的一端是田代信吉和柳绿子,另一端是书呆子六助和恭子,他们都在亲亲热热地拥抱接吻;舞台的中央是幽谷和红花子。幽谷身穿“卡尔格里博士服”,伸着手,好象要扭断红花子的脖子——这奇妙的一幕,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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