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在刑警队办公室一角坐下来,木山拓三就开始用他那阴沉的声音说话了。

“我说刑警先生您一件事都没弄明白,不是随便说说的。就说我儿子那个笔记本吧,你特别重视笔记本里边,我儿子半开玩笑地写的那个杀死班主任老师,和欺负他的那个学生的所谓杀人计划,是吧?”

“是的。”

“但是,那根本算不上什么证据,那是孩子们经常玩的游戏,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咱们小时候不是也经常玩类似的游戏吗?我儿子是个铁路迷,特别喜欢琢磨列车时刻表,所以,他做了那样一个杀人计划。咱们小时候也许没有做过同样的事情。但是,游戏就是游戏,咱们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必要,那么认真地研究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呢?”

“您说的这些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实际发生的事件,跟那个计划太相似了,这是谁也不能否定的吧?”

“偶然!这才是真正的偶然!”木山拓三一口咬定。

“是吗?关于这个问题,不管你是怎么说的,我都不会相信那是偶然的。那绝对不是偶然,如果是偶然,不会是那样。”吉敷竹史也不放松。

“出什么事了吗?”

“这回算您说对了。”

“算了,刑警先生,我也不跟你争了,你非要那么认为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认为是偶然。现在我要对你说的是别的事情。我们夫妇想看那个笔记本,不是要看什么杀人计划!”

“那您要看什么?”

“儿子的遗书!我们想看看儿子写遗书用的纸,是不是从那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原来如此。那是很自然的,我也是为了确认一下写遗书用的纸,是不是从那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可是,你没忽略什么吗?”木山拓三突然问道。

吉敷竹史哑然。

“你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实,我的刑警先生!你把你的精力,都集中到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上了!不过,你到底忽略了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具体告诉你,不能告诉你,当然是有原因的。咱们暂且先放下这件事情不谈,我问你:你一直用这种态度对待我,其理由,直截了当地说吧,是不是认为我就是凶手?是不是认定了我就是杀死小渊泽茂和岩田富美子的凶手?是不是?”

“这个可能性谁也不能否定,只不过大家都不愿意说出来罢了。木山先生,如果您跟这个事件没有任何牵连,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您也会跟我的看法一致的吧?”吉敷竹史沉着地说。

“也许会的,不过我不会像你那么顽固。我十八日夜里住在札幌,我早就告诉你了。如果是我,就不会还盯着不放,会从这边撤退,然后用有效的手段去寻找新的目标。”

“一个有钱人,特意选择那种便宜的低档旅馆,这是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有钱人?你仔细调査过了吗?我不是有钱人。我选择爱德梦德饭店下榻,其实只有一个理由,只是因为我的父辈跟那个饭店比较熟悉,我上大学的时候也住过。”

“您这么说就更值得怀疑了。您选择那个跟您熟悉的饭店,也许是为了得到对您有利的证言。”

“我跟你说过了,是我的父辈跟那个饭店比较熟悉,不是我!”木山说完长叹一口气。

在吉敷竹史看来,他这是故意叹气。

“刑警先生,你真是太顽固了,所以我才想找你谈谈。不要再顽固下去了,顽固下去的结果是让你蒙羞。在跟你谈正事之前,我想先奉劝你几句。”

“谢谢您为我想得这么周到。”吉敷竹史语带讽刺地说。

“我想耽误你一会儿工夫,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情是我突然想起来的。”

“什么事?”

“十八日晚上,我一个人在札幌薄野的一个酒吧喝酒,酒吧的名宇我想起来了,叫‘陶艳’。是个挺难记的名宇,所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说忘记了。你调査一下吧,那个店在北海进银行旁边,一座居民楼的地下室里。店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六十多岁的酒吧侍者。我是第一次去那个酒吧,也许他们不记得我了。但是,无论如何请你调査一下。”

吉敷竹史没有说话,心想怎么会有这种事,如果这是事实的话,他就有了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那是不可能的。

“请问:您去的那个酒吧的名字,是哪两个宇?”吉敷竹史漫不经心地问。

“陶器的陶,艳丽的艳,很少见的一个店名。”

“您几点到几点在陶艳酒吧喝酒?”

“吃完晚饭,八点左右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多吧,没看表,时间说不了那么准。不管怎么说,你去调査一下吧。”

“可以调査一下。不过,那个酒吧是不是你常去的、很熟悉的酒吧啊?”吉敷竹史认为,一定是木山拓三发现形势对他自己不利,赶紧找伪证。

“不是,那个酒吧是我第一次去,以前没去过,我也不记得老板叫什么名宇。刑警先生,你不是说过,你在札幌警察署有认识的人吗?”

“有啊。”

“那你马上给他打个电话,这样可以节约时间,事情弄淸楚了,你就不用老这么盯着我了,真叫人讨厌!”木山说着站起身来,从旁边的吣桌上抄起一个电话,“现在就打吧,现在打了,今天晚上就能弄淸楚了。”

就在这时,充满了叽叽喳喳说话声和电话铃声的刑警队大办公室里,有人大声喊起吉敷竹史的名字来。

“东京来的吉敷竹史先生!”

吉敷竹史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刑警正举着话简,四下找人。吉敷竹史赶紧举起右手。

“您的电话1”

木山见状,只好把已经拿起来的电话放回去。

吉敷竹史走到那个中年刑警身边。中年刑警问:“您就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吉敷竹史先生吗?”

“是我。是哪儿打来的电话?”

“北海道。”

吉敷竹史赶紧接过电话听筒:“喂!我是东京的吉敷竹史。”

“啊,吉敷竹史先生啊,我是牛越。”电话里传来牛越佐武郎慢悠悠的说话声。

“您电话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想给您打过去呢?”

“是吗?那太好了。您让我办的那件事,我又确认了一点。”

“真对不起,您那么忙,还为了我的事东跑西跑的。”

“您那么客气干什么。我又在薄野一带转了好几十家酒吧……”

牛越才说到此处,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吉敷竹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有一家叫‘陶艳’的酒吧,说十八日晚上木山拓三在他们那里暍酒来着。时间是晚上八点到九点半,就他一个人。现在这个木山拓三,在我们札蠼也成了名人了,老板记得很清楚,还对她店里的常客提起过这件事呢。我担心老板做伪证,还特意找了那天晚上在‘陶艳’酒吧喝酒的几个客人,都说没错,十八日晚上八点到九点半,木山确实在那里喝酒来着。喂!吉敷竹史先生!喂!喂!喂……”

吉敷竹史儍眼了,听简贴在耳朵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牛越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竞然没有察觉那是因为他拿着听筒的右手,无力地垂下造成的。

吉敷竹史看了一眼木山拓三。那个被他怀疑为凶手的人,正在跟菊池刑警认真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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