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信者:Kazumi 收信者:稔

主题:讨厌自己

一大堆不懂的事,我已经懒得想了。为什么我是这种人?

稔,你不会感到不安吗?我对所有事情都很不安。

这个世界需要我这种人吗?有人爱我吗?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会觉得对不起这个世界。

就算我不见了,朋友们也不会在意吧?

你不是也一样吗?只要再找新朋友就行了。

父母也是啊。大家都说父母无条件爱孩子,那都是骗人的。

不成才的孩子最好不要。我根本不符合父母的期望啊。

他们一定觉得,怎么会有我这种女儿。

寄信者:爸爸 收信者:Kazumi

主题:别担心

稔拜托我,

要我对爱钻牛角尖的Kazumi说几句话。

爸爸和妈妈都非常爱你,

你是个好孩子。

所田一美一走进涩谷南署,大厅里的几名年轻男子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她,仿佛被一条线拉住,让他们伸长脖子。

一美丝毫不理会他们的目光。她不是因为紧张或不安而显得心不在焉。她察觉那些男人的眼神,并刻意发出一种讯息,表示他们还不够资格看她。

反之,母亲所田春惠显得十分胆怯。她主动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仿佛试图向每个人说明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那是一幕令人心酸的景象。

母女俩的穿着也有很大的差异。春惠穿着深灰色针织套装,搭配样式简单的黑皮包和鞋子。身上除了婚戒以外没有任何饰品;一美身穿五分袖上衣,搭配膝上二十公分以上的超短迷你裙,一双纤细修长的腿穿着一双高跟凉鞋,黑色短裙的质料带有光泽,上衣则是黑白相间的几何图形,脖子上精致的链坠是银质十字架,在丰满的双峰之间摇晃。一头染成褐色的及肩长发挽在耳后,露出一边耳朵和耳垂上的金色小耳环。

在知佳子那个年代也有女学生打扮得如此火辣,如果十六、七岁打扮成这副模样,表示这女孩就是所谓的“坏学生”。但所田一美不同,她考上了知名的私立女校,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时代已经不同了。

知佳子走向前,向这对母女打招呼。

“辛苦你们了。”

春惠见到知佳子和渊上巡查似乎既高兴又感动。

“麻烦你们了,我们是不是迟到了?”

“不会,你们提早五分钟到。”知佳子露出笑容,然后看了一美说:“不好意思,还让你请假。”

一美退到母亲身后,刻意避开知佳子的视线,询问渊上巡查:

“在哪里指认啊?”

渊上巡查回答得简单俐落:“我立刻带你过去。”

“请问,我……”春惠显得狼狈,“我真的不需要陪她吗?”

在知佳子与渊上巡查回答之前,一美不留情面地说:“我不是说不用吗?不是说过很多遍了?你不要在我旁边唠叨啦!”

“那么渊上小姐,请你带一美小姐到二楼。”知佳子自然地卡进这对母女之间,牵起春惠的手说:“我想带妈妈去看一些东西。”

知佳子带着春惠从大厅穿过交通课的勤务室前,走进一间小会议室。老旧的桌子上摆满了证物保管室搬来的物品。衣物、鞋子、手帕、笔记本,还有几本档案夹。

春惠瞄了物品,立刻认出那些东西。

“这些是你先生身上的东西及公事包内的物品。”知佳子拉了一张椅子请春惠就坐。

“我们为了办案需要,从所田先生公司的办公桌及柜子里拿了不少东西,现在可以全数归还了,只是我们无法分辨哪些是私人的、哪些是公司的。夫人应该可以分辨吧?”

“嗯……,是的。”春惠单手捂住嘴巴,简短地点了点头。

“要是弄错就不好了,麻烦你看一下。有些东西也有你先生的回忆吧,我们不会打扰你,请你不用在意时间,慢慢看吧。”

知佳子指着房内角落的内线电话说:

“如果有事,请用那支电话拨打内线二二一,就可以找到我。如果我走不开,我会请渊上巡查过来。”

“好的。”

“要不要喝点凉的?”

“不、不用了,不用麻烦。”春惠哽咽。“不好意思。”

“夫人不必道歉。基于鉴识需要,虽然我们尽量谨慎处理这些东西,不过有些或许被我们弄脏了……。还有,衣物可能不齐全,有些还需要警方保管,以作为证物。”

“是的、是的。我了解。”

春惠打开小皮包,取出手帕擦拭眼角。那是一条洗了好几遍的褪色手帕,吸干了她的泪水。

“石津女士。”哀求般的声音叫住了知佳子,知佳子轻轻坐到春惠身旁。

“是。”

“那孩子……,一美真的能够指认凶手吗?你们会带一些嫌犯来这里吧?电视上说今井小姐的朋友最可疑,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所以才需要一美的证词吧?今天有几个人呢?万一一美无法指认,你们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人?”

知佳子对春惠微笑着说:“我们确实期待一美小姐的证词,就算今天的尝试不如预期,办案也不会因此作罢,请你不要操心。”

“一美不会直接见到那些人吧?不会被他们报复吧?”

“当然不会。侦讯室里的人不会看到一美小姐,我们会尽全力保护她。”

春惠紧握手帕。“报上也没提到一美看过凶手吧。电视新闻或其他媒体都没报导过吧。”

“是的。因为我们没有透露任何消息,所以一美小姐是安全的。”

知佳子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后,轻轻地拍了拍春惠的手。

“而且,不一定一美小姐看过的人就是真正的凶手。我们只是想了解你先生生前接触过的人,尽管他们只有短暂的接触,我们还是希望全盘了解。”

春惠呆滞地望着大批遗物,小声地说:“那孩子,很愤怒。”

“一美小姐愤怒……”

“是的。她气父亲被杀,她不能原谅杀父凶手。”春惠迅速摇头说道:“当然,我也恨凶手。可是啊,石津女士,我还……,我还是太难过了……,还不能接受我先生突然消失的事实,还在惊慌中……,所以很混乱,或许是我太软弱了,还没办法生气。”

“我了解你的心情。”知佳子亲切地回应。“如果我是你,也会跟你的反应一样。”

“可是石津女士,你是警察啊。”

“警察也是人啊。所以夫人绝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春惠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珠,滴在手背上。

“一美很坚强。”

“她确实是个聪明的女孩。”

“她比我坚强太多了。我先生也很坚强,我想她是遗传了她爸爸。那孩子会凶我,也是因为我只会哭,什么都不会,她受不了。”

想必春惠现在没有倾诉对象吧。知佳子决定听听她的心声。

“那孩子说一定要找出凶手,如果找到了,绝不饶他。”

“是嘛……”

“她还说要报复,她要杀了对方。”

“她跟你说的吗?”

“不是,她没跟我说得那么清楚。她跟她朋友……,她跟她男朋友讲电话的时候,我听到她说得很激动。她用手机,所以可以在任何地方讲电话,我只是不小心偷听到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在家里。”

“她男朋友是谁?”

虽然知佳子立刻想起这个人的姓名和长相,不过她还是刻意问道。

春惠说:“他姓石黑……,据说是一美她同学的朋友。说男孩子或许有些不妥,对方的年纪比一美大呢,大概二十岁左右吧。”

“我没有听一美小姐亲口提过他的事,不过渊上好像认识他。听说一美小姐跟他很要好呢。”知佳子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说‘很麻吉’呢?”

春惠也露出微笑,但眼角泛红。

“我也只见过他两、三次,他并没有进来我们家。他来接一美的时候,我瞄到了。”

知佳子点点头。

“一美对石黑无话不谈。关于我先生的事,她不会跟我说,不过好像愿意对石黑开口,她今天出门前也跟石黑通过电话。那孩子主动扛起重担,说绝对要找到凶手。”

知佳子静静地开口:“我们也会留意,别让一美小姐太激动。这对一美小姐来说也是个相当痛苦的考验。”

春惠依旧心情低落,继续说:“她完全不信任我。这也是无可奈何。谁教我不像她那么坚强。”

春惠显得十分孤单。她闭嘴不语,知佳子也默默地陪着,并伸出援手,支撑着春惠独自背负的沉默。

面对一个深受打击、内心充满恐惧与悲痛的人,自己却只能为她做一点事,这让知佳子深感愧疚与无奈。然而,在长年扮演警官角色的生涯之中,知佳子学会了一个道理。若要持续走这条路,固然少不了全心救人、助人的毅力。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必须投注相同的能量,不,更多能量来支撑自己。当自己无法救人、助人时,也需要更强韧的耐力来面对。

“不好意思,我说了太多废话。”

隔了一段时间,春惠再度道歉。知佳子起身离座。

“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不好意思耽误你了。”

“如果太难过,没办法在今天看完所有遗物,请告诉我一声,千万别客气。”

“我知道,不过我真的没事。”

春惠擦拭眼角,用手帕轻轻按了按鼻子,重新坐正,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遗物。

“等指认一结束,我立刻带一美小姐过来。请你别担心。”

知佳子说完便离开房间,绕到总务室吩咐一位职员,请对方在半小时后端一杯咖啡到最角落的会议室,然后就直接上二楼。

据说所田先生与太太原本是同事。想必当初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情侣,可以想像所田春惠年轻时是个文静体贴、楚楚动人,让男人想保护的女孩,或许就是这一点吸引了所田良介。

那么,所田良介又是如何看待妻子呢?他喜欢找年轻女孩,享受被女孩依靠的感觉,而且沉迷其中。春惠已经是个黄脸婆,在他心中或许没有任何份量了。他卖掉旧房子,打算换一间新屋。如果老婆也能像换房子一样随手换掉,他会不会这么做?

光想这些,只会削弱自己的士气。知佳子用力抖动肩膀,重新替自己打气。

石津知佳子并非一开始便参与所田良介命案,她在杉并署并没有立场。

从本厅转调辖区派出所的例子并不少,这一类的转调有各种原因。然而知佳子的例子却是无人不晓的降职。她不是直接被调往杉并署,而是先到丸之内署的刑事课待了一年,主要负责归档工作。接着再转到杉并署,同样隶属刑事课,不过被视为冗员,继续负责档案管理和整理,以及持续搜查案件的联络事务。所谓的联络事务其实就是接线生。

四年前,知佳子在本厅的纵火搜查小组接触到一起案子,这起命案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异状,而且造成多数人死亡。她自认为已尽了全力,却被组织视为违纪行为,最后落得降职的下场。

外界总以为她深受打击,然而知佳子却不感到愤怒,也无意申诉。当时,刚发生了一起不合常理的事件,社会大众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尤其对于警界而言,这件事更是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姑且不论好坏,毕竟警界是个遵循旧体制的保守团体,知佳子不该责怪他们,会有那种反应也很自然。而她透过这起事件,窥探到警界组织的阴暗面,所以希望借此与它保持一段距离。她也需要在这时候,好好思考自己的行事作风,因此,暂时离开本厅也算是如愿以偿。

这样的身分让她在杉并署再度成为冗员,像个被忽略的寄养小孩。然而,在她转调搜查本部后的第三天,突然接获前往所田家站岗的任务,令她大吃一惊。比起当时的惊讶,奉命参加今天的“调查”已经吓不倒她了。

知佳子的上司表示这次需要女警支援。上司的语气仿佛在拜托邻居大婶帮忙办丧事一般。她心想无须为小事闹情绪,况且这份差事是保护失去一家之主、无依无靠的所田太太和她的独生女一美,因此更没有理由拒绝。知佳子欣然接受,并在现场认识了渊上巡查,两位女警决定搭档行动。

命案发生的第三天,经警方调查证实,所田良介与涩谷命案的今井直子之间确实有关联,这一点也稍稍活络了搜查本部的士气。

然而,保护所田母女并不在警方的原定计划中,这是一美主动提出的要求。

向警方表示,早在几个月前就接到骚扰电话,令她感到相当困扰,她还曾经在上下学途中被跟踪。骚扰电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年轻男子,而她发现跟踪者的样貌也是个年约二十岁的年轻人,因此她研判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我也曾经向爸爸提起这件事,爸爸他……,他很担心我的安危,有时候会陪我走到车站。我爸陪我的时候都没事,可是我后来又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说‘别以为你爸在你身边就没事了’。”

这件事在当时令她提心吊胆,却也在半个月后逐渐被她淡忘。然而,在父亲遭杀害之后,她又再度想起,也因此心生恐惧。

“会不会是那个男的对我爸做了什么……,一想到这里,我就……”

假设这名男子是心怀报复的跟踪狂,但一美也想不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我跟我男友处得不错,以前短暂交往的男生或出游认识的男性朋友,也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我猜那是一厢情愿的行为,是我不认识的人莫名其妙找上我,跟踪我的。不过,万一这和我爸的命案有关联,那该怎么办……”

一美认为是因为父亲开始保护她,跟踪狂才会杀了她父亲。然而,搜查本部研判所田良介的命案并非单独事件,因此难以采信一美的推测。不过也无法全然否定这个可能性;在命案发生后的几天之内,不能排除任何可能。因此,警方决定保护母女并监视她们周遭的动静。这就是“需要女警支援”的缘由。

初次见面时,知佳子发觉一美显得十分恐惧。当时,她的恐惧远大于愤怒,惊恐的情绪溢于言表。

或许是彼此年龄相仿,知佳子与所田春惠立刻熟悉起来,而渊上巡查则获得一美的信赖。所谓的保护也不像保护目击者那般惯重,事实上她们相处的气氛十分融洽。渊上巡查会以便服形式出入所田家,也会陪一美出门逛街,有时候应一美要求在所田家过夜。两人就像好朋友般,一美在房间的地板上铺放客用棉被,便与渊上一起就寝。

联合搜查本部成立之后,知佳子与渊上巡查仍持续保护所田家。过了一个星期,才决定放宽警备,由当地派出所负责巡逻。

事实上,这不是搜查本部单方面的决定,所田母女主动表示不需要再接受保护。对于总指挥官下岛课长来说,知佳子与渊上巡查原本就不是搜查本部的主力,所以也不会影响人员配置,不过为了防患未然,最好持续站岗,并静观其变。然而,所田一美显得十分消沉,她说跟踪狂的事,可能是她想太多了。知佳子等人在所田家执勤时,她确实没再接到骚扰电话,一美和渊上巡查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当然可以由此推测是跟踪狂察觉到警方的戒护,因而暂停骚扰行为。然而这时候,警方已将焦点锁定在A女身上,搜查本部无法继续盯着威胁一美的跟踪狂。如果凶手就是锁定一美的跟踪狂,那么在所田良介命案发生前突然消失,连一美都快忘了之际,怎么又会突然出现,而且不接近一美而去杀害她父亲?这不合逻辑。如今,A女的嫌疑远超过不知名的跟踪狂。

一美表示自己没事了,不需要警方戒护,所田春惠也无意坚持。不过,突然只剩下母女俩,春惠也觉得很不安吧,她问知佳子:“戒护解除以后,如果有事可不可以找你商量。”知佳子回答:“别客气,随时欢迎。”在离开戒护工作之后,知佳子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春惠,每隔几天就到府拜访,不论时间多短,还是想办法陪她聊聊天。由于知佳子原本就不属于搜查小组的成员,所以有的是时间,甚至认为可以暂时住在她家。遗憾的是,这些后续的照料如同办案重要,然而警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已经不担心跟踪狂了,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了。”

一美做了这个决定以后,心情转变得很快,她不再恐惧,反而较常表现出愤怒。知佳子猜想,一美的改变是不是认定A女就是凶手?父亲与差不多女儿年纪的年轻女孩发生不正常关系,还因为这种关系遭人杀害,这对一美而言是个难以接受的推论。不过,或许她已经决定耐心等待A女被捕的那一天。

然而过没多久,一美说出全新的事实。她说在这半年以来,几度看见父亲和陌生人在一起。

“有一次在某个星期天,我在车站看到我爸就在对面月台跟某人交谈;另一次则是在我妈常逛的超市停车场,我爸把车子停在那里,隔着车窗跟某人说话。还有两次是有人打电话来找我爸,我说他不在,结果对方立刻挂断。另外,我忘记是第一通还是第二通电话,当我挂上话筒,无意间发现有人在我家围篱外徘徊。我看到我爸身旁的陌生人就是这三次。不过,当时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心想可能是有人向我爸问路,或是他刚好在月台遇到熟人。那两通电话当然让我觉得怪怪的,不过事后也没发生什么事,没多久我就忘了,也没跟我爸妈提起。”

一美提出新供词之后,仿佛算准了时机,搜查员在调查所田良介的笔记型电脑时,发现他除了同事和家人之外,还与一些网友来往。

所田良介的电脑留下铁证,证明他透过这台机器做了哪些事。逛网页或是与同事在内的网友们交流,这些都是很普遍的行为,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内容。他与今井直子并没有电子邮件的往来,因而今井直子不会出现在电脑资料中。今井的友人表示,她对电脑没兴趣,只喜欢透过手机上网。

搜查本部推测,所田良介为了寻找年轻女性,可能经常出入交友网站,然而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不过倒是查出了令人跌破眼镜的事实。

所田良介在网路上组成一个“家庭”。

妻子与一双儿女,包括他在内,总共一家四口的家庭。他们互相昵称对方为“爸爸”、“妈妈”、“Kazumi”、“稔”,电子邮件往来频繁,也时常在网路上聊天。他们的关系不仅在网路上,至少曾经见过一次面。所田良介也发过一封邮件对Kazumi表示,很想再聚一次。

警方立刻确认昵称为“妈妈”的人并非所田春惠,而“Kazumi”也不是一美。母女俩异口同声表示,她们对所田良介在网路上扮演“爸爸”一事完全不知情。况且,春惠对网路没有任何概念,在听取警方的说明时,一开始她根本听不懂。

“他是不是不满妈跟我啊?当然,我们也不满他啦。”一美愤慨地继续说:“跟陌生人玩扮家家酒,是为了逃避我们吧。真搞不仅我爸在想什么!”

也难怪一美会生气。知佳子对于所田良介的死深感遗憾,他应该留在这世上,接纳一美的愤怒。话又说回来,一个人的死亡,竟然赤裸裸地暴露出他的秘密,如此明显的案例可说是十分罕见。

“事到如今,我一定要揪出凶手。大家在讨论的A女就是凶手吗?让我见见她吧!”

知佳子安抚她说:还不能确定。一美露出带有杀气且挑衅意味的眼神,紧握拳头说道:“那等确定凶手,让我见见他吧!我想问他,为什么要杀我爸?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非杀不可?我爸到底做了什么?我有权知道吧?我爸被杀,害我们必须面对原本不需要知道的事实,还让我们蒙羞,身心受创!太过分了!”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十分有理。知佳子也希望能把她想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但,得先抓到凶手。

知佳子当然清楚联合搜查本部急于追查,会对A女逼供。然而,这其中没有一丝疑虑吗?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主要线索呢?另一条乍看是破碎的线索是不是不能放着不管?凶手与真正的动机是不是隐藏在所田良介的秘密生活中?一美目击与所田良介在一起的陌生人,这些未知的人物不需要纳入调查对象吗?嫌犯只锁定A女一人吗?

当知佳子正在烦恼这些疑点时,突然接获指令参加今天的侦讯,于是发现联合搜查本部里也有少数人的想法和她一样。知佳子在听取他们的意见之后才知道,那些推测远超过她的推理范围,而且范围越来越广。知佳子为此替春惠与一美深感痛心。

这一连串的过程,让知佳子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

她很惊讶这次的计划负责人是武上悦郎,不过,在得知武上是中本巡查部长的代理人就觉得还好。武上这个人总是扮演这种角色,他从年轻时就是如此。

那个姓秋津的刑警似乎有所误会,知佳子与武上并没有私交,知佳子更称不上是他的梦中情人。知佳子比他大三岁,而且他们认识时,双方早有家庭,两人之间不会有过男女情谊,只因为工作上的契合产生了革命情感。虽然彼此后续的际遇大不相同,不过知佳子庆幸武上的为人并没有改变,她也希望自己的个性没有让这位豪爽且正直的刑警失望。

然后,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个人的外表与本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对于良介而言,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谎言?他能不能了解一美的愤怒呢?

没错,一美不时处于愤怒状态。春惠说得没错。事实上,刚才在大厅看到一美时,她脸上露出极为明显的怒气,让知佳子不由得胆战心惊。一美无法掩饰怒火,一半原因来自于她的年少轻狂,另一半原因,大概会在今天下午揭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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