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对望。

指针一言不发。

林浔感到羞愧。

夜不归宿被查岗,竟然还是被一只猫查岗,林浔又感到奇妙。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怀疑小骗子的智商。

他走到电视柜旁,伸手把指针抱起来:“怎么不睡?”

指针没理他,但还是顺着林浔的动作蜷进了他怀里。

林浔挠它的耳朵:“你在等我?”

指针敷衍踩了他两下。

这猫肯定是生气了。

林浔:“下次出门带你。”

话一出口,他又想起东君的行程来。

他把指针举起来:“不能带了,你要走了。”

指针:“喵。”

林浔洗漱完,换好睡衣,把指针抱在身前。

指针体型不大,小小一团,又暖又软,雪白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虽然只养了不到十天,但林浔已经很喜欢它了。

可惜它并不是自己的猫,还是不能一直养着。

正想着,指针舔了舔他的手指。

林浔就笑。

指针抬脸看他笑。

林浔去捂指针的眼睛:“你怎么这么像人。”

指针挠他。

说是挠,其实根本没有亮出指甲,只是用肉垫推。

林浔就这么跟它玩了好大一会儿才睡——以后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他又做梦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次梦见的是指针。

……或许是指针吧。

还有指针他主人东君。

或许是上大学的时候,一个暑假。他和东君走在老城区树木葱郁的路上,夏天的清晨,蝉鸣刚刚开始,路边草丛的叶尖上还挂着露珠。

那一年是区块链技术被炒得火热的一年。他们在说一个话题,谈论它和比特币到底是不是一场泡沫——有一点小分歧,不过最后还是达成了共识,继而开始讨论某个加密算法,接着又由量子密码提到测不准原理。

“对一个粒子位置测量最准确的时候,也是对速度测量最不准确的时候,因为它被扰动了,”他转过身去倒走,面对着东君,看他的眼睛,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觉得和你认识的时间越久,我们之间关系的定义就越模糊。”

对面的东君没有戴眼镜,他眉眼精致又冷淡,像件奢侈品,但眼里的神情很温柔。

“因为它在叠加态,”东君道:“你可以不去观测。”

“你承认自己是一只既死又活的猫,”林浔抓住了他的把柄,愈笑愈得意:“相当于你承认喜欢我又不喜欢我,你好烦。”

正在喋喋不休,他脚下忽然踩到了一颗石子,身形猛地晃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东君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这边一带,帮他稳住。

他们离得很近,呼吸相闻。

雪白的衬衫,清清冷冷的气息,朝阳的光辉从葱郁的树叶间透出来,他眯了眯眼睛。

然后就听东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是薛定谔的猫。”

林浔:“但我听到了猫叫。”

东君:“我也听到了。”

林浔转向一旁的绿化带,拉着东君过去。

灌木的深处有一团白影,他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它弄出来。

一只雪白的奶猫,只有巴掌那么大,身上有一些树叶的碎屑,眼睛的蓝膜还没有退下去,迷茫地望着他们两个,叫声奶声奶气,但又非常虚弱。

林浔:“它必然要被我养。”

话音落下,闹钟声响,他醒了。

早上八点,日光从窗外山楂树的缝隙里透出来,和梦里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他坐起来,把脸埋在被子里,心跳些许加快,有微微的窒息感。

为什么又梦见了东君?

而且……又是暧昧不清的梦。

梦里他简直像一只洋洋得意的鸭子,喋喋不休地抖机灵和卖弄学识,至少那种话换成现在的他,绝对说不出来。

指针已经醒了,正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舔爪,见他醒,奶里奶气地叫了一声,和梦里那只小猫一模一样。

他捞过来指针狠狠揉了几下,又深呼吸一会儿,状态回归正常,回了东君一个“一路平安”,然后起床。早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和其它三个人交流完项目的进度后,他就开始约祁云。

一只快乐的指针:今天有空么,出来除魔。

寄砚宗-飞虹:?

寄砚宗-飞虹:你是不是怂了

一只快乐的指针:是,祁云师兄不在,我很害怕。

寄砚宗-飞虹:秃驴去吗

一只快乐的指针:不去,他要金丹了。

寄砚宗-飞虹:草

一只快乐的指针:你什么时候金丹?

寄砚宗-飞虹:爸爸有自己的打算

一只快乐的指针:那你加油。

寄砚宗-飞虹:我上午录视频,下午有空

一只快乐的指针:好。

约完之后,已经是早餐时间,王安全和赵架构每人一杯快乐水,正在快乐食用垃圾食品,过一会儿,姜连也加入到他们当中。林浔则要去四楼和长辈们一起吃养生早餐。

餐桌上,长辈和师兄们各个神情严肃,正在谈论魔物出现的速度。根据他们的估计,如果结界裂缝继续以现在的速度扩展下去,十天之内,元婴水平的大魔将会降临在人间世。

而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修真界已经用尽了所有的人力除魔、寻找裂缝、弥合裂缝了。

“以我等之力,此战必定艰难,为今之计,必要寻找帝君。”逍遥子总结道。

御风真人道:“帝都中人何其多,单凭现在的办法,完全无法寻到帝君,我们还是将赤霄龙雀剑从游乐园请回,另寻他法罢。”

林浔:“游乐园?”

接着,他就听见霍老头“咳”了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为使人拔剑,我们将赤霄龙雀送入大型游乐园充当道具‘石中剑’,成为游乐场中一个游戏环节,游客皆要去拔剑,御风兄则伪装工作人员,观察情况,保护神器。”

行吧,这也是一种方法。

逍遥子道:“目前尚无更好办法,此事再议。”

说罢,他又道:“贫道想,或许我们现在的方法有误。帝君既然身负非凡气运,必定和常人有所不同。若果真如此,我们在普罗大众中寻找,岂不是误入歧途?”

“照你的意思,我们应当去寻帝都中的那些人中龙凤,”霍老头道:“这可如何寻得?又如何带他们拔剑?逍遥兄,须知你我在外人眼里,只不过平凡无奇的糟老头子。”

逍遥子叹一口气:“蝴蝶夫人人脉广泛,或可有所助力。其它……贫道也是无法。”

一番商讨下来,已经将近十点,却仍毫无结果,林浔终于被放回去做自己的事。

他和赵架构坐对面,一边和这人车轱辘话,一边双手不停的敲着键盘,另一边还要时不时瞄一眼时间。

东君的航班应该在八点半左右已经落地帝都,但他迟迟没有收到东君的消息,这让他不安。

指针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放在门口。或许,他饲养指针的任务即将完成,东君已经不必再搭理自己。

赵架构:“算法,你今天心不在焉,你的辩驳并不像以前那样有力。”

林浔:“因为我已经不愿意和你这样无中生有的人说话。”

赵架构:“我打赌你在等东君回来。”

林浔:“我只是不想离开指针。”

赵架构:“我没见过比东君心机更深的男人,他只用了一只白猫就在短时间内拴住了你。”

林浔:“你被迫害妄想症又严重了,我立刻给你约心理医生。”

赵架构:“你恼羞成怒。”

林浔:“这样说来,东君也拴住了你,那天我亲眼看见你在吸指针的肚皮。”

赵架构:“我只是及时行乐,你却想让指针成为你的猫。可指针成为你的猫的前提是东君成为你的人。”

林浔正在组织措辞反击,忽然见手机亮了亮。

东君。

东君:下楼。

林浔:“再见。”

赵架构:“你没救了。”

林浔把指针装包,东西带好,又检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今天他穿那件林汀新买的白色卫衣,正反面都有黑色涂鸦,林汀说她最喜欢这件。

一切准备妥当,他抱着猫包下楼——眼熟的宾利就停在单元楼门口。

车窗滑下,东君看着他,似乎微微扬了扬眉:“好久不见。”

现实里的东君和梦里不同,没有那种漂亮的少年气,是更加俊美深刻,也高高在上的轮廓。

“好久不见。”林浔抿了抿唇:“我把指针放出来?您开一下后备箱吧……我把别的东西放进去。”

东君没说话,看着他。

林浔眨了眨眼睛。

就听东君淡淡道:“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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