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母羊骑在摩托车上。

只是在摩托车过去之后,穿靛蓝色袍子的女孩才看到坐在母羊背后的司机。他把羊架在摩托车扶手上,透过羊的肩膀盯着前面的道路。

她几乎要大笑起来,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然后她意识到,这个和羊一起坐在摩托车上的司机不会走太远。所以她就继续挪动脚步向前走,越过又一座沙丘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幅更加奇异的景象:一座闪闪发光的城市矗立在平原上,虽然时值正午,依然隐约闪烁着灯光。

她已经到了萨赫勒的边界,到了卡杜纳。她也许能活下来,如真主所愿。

一辆辆笨重的大卡车从她身边隆隆地开过去,车厢里装着满满当当的货物。穿白袍子的男人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疾驶而过,只是少了母羊。远处出现了炼油厂的巨大圆筒和肠子一样的管道。这是一个规模很大的炼油厂,女孩差点儿把它误认为一座城市。她沿着管道向卡杜纳城内走去。

不过这些炼油厂产出的汽油似乎忽视了当地的油贩子。每家加油站外面都排着长龙似的车辆,有几家甚至已经关门了,外面挂着“汽油售罄”的牌子。

汽油的短缺催生了一批未来的投机商,即举着牛奶罐或小瓶子兜售黑市汽油的年轻人。女孩路过路边的一个小摊时,看到了一辆停下的警车,警察不是在开罚单,而是在为一罐汽油讨价还价。

卡杜纳。

这个城市的名字来源于流经它的河流的名字,而河流的名字来源于河里的鳄鱼。不过那些曾经像木头一样漂浮在浑浊河水中的“卡杜纳”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像萨赫勒草原的雄狮一样消失了。女孩先前从没来过这么大的城市,据说有100多万人口呢。她从没见过这么宽阔的大马路和自得刺眼的楼房。气势宏伟的建筑物林立于道路两边:富丽堂皇的宾馆和高高耸立的银行大楼用华丽的外表彰显着它们的财富;还有电影院和药店、五彩斑斓的广告牌和理发店门前的旋转灯柱。到处都是鸣笛的汽车,就像一群斗嘴的鹅。

公交车涂着过于夸张的绿色或紫色,像骄傲的公鸡似的在马路上奔跑着。摩托车司机见缝插针地穿梭在其中,背后坐着的乘客死死抓着司机的背,腋下紧紧地夹着包袱卷儿。这是一座充满包袱卷儿的城市:塞得鼓鼓的包袱卷儿,来回摆动的包袱卷儿,打开的包袱卷儿,最后是被倒空的包袱卷儿。

一路上她听到了五六种语言:有喊出来的,有唱出来的,有说出来的,还有叹出来的。这是一座充满了各种声音的城市。虽然她的身体很虚弱,这些混杂在一起的声音还是让她精神振奋。在这样一个城市必定有她的立足之地。

但是卡杜纳就是卡杜纳,一条因鳄鱼命名的河流,一座长着利齿的城市。女孩只有做一只灵巧的鸟儿,小心翼翼地从别人的牙缝里啄食吃。在“鸵鸟”面包房背后,女孩在一堆丢弃的罐头盒和空面粉袋中扒拉了一阵,找到了一袋小面包。面包已经发霉,她仔细地把它们刮干净,把发酸的面包吞了下去。

过了中心市场,女孩来到卡杜纳的萨博加里的边缘。这些外地人的居住区,和扎里亚的一样,虽然没有明显的标识,但是能从语言上体现出来:信仰基督教的南方人、伊博人、约鲁巴人、努佩人和提吾人。他们也许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好几代,但仍然被看作外来者。女孩觉得自己现在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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