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TMA-1现场上,带气压的圆顶主要建筑也只有二十英尺直径,里面拥挤得很不舒适。通过两个气闸门把车子同它对接上,倒提供了一些令人欣赏的额外生活空间。

长期从事这个工作项目的六名科学家和技术员,都生活、工作在这座半球形、有双层墙壁的气球里。它里面还装着他们的机具和仪器、一切不能放在外边真空里的给养,包括炊事、洗涤和卫生设备,以及地质标本和可以不断监视整个现场的一个小型电视屏。

霍尔沃森选择留在圆顶建筑里,弗洛伊德对此并不感到惊讶。这位行政长官以值得称赞的坦率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认为穿宇航服是一种难以避免的累赘,”他说,“我一年穿四次,从事每个季度的检查试飞。如果你不介意,我打算就坐在这里通过电视观察。”

这种偏见有一部分目前已站不住脚,因为比起最早登月的人所穿的那种不灵便的甲胄,最新式的宇航服要舒服不知多少倍。

现在不要一分钟就能穿上,甚至不要别人帮助,做到相当自动化。弗洛伊德这时穿上紧密封闭全身的MK—5型宇航服,以保护他对付月球上最恶劣的环境,不论是在白天还是在黑夜。

他在迈克尔斯博士陪同下走进一个小气闸通道。气压机声听不见时,宇航服几乎是难以觉察地硬挺起来,他感觉得到自己进人了静寂的真空。

宇航服上的无线电传来了欢迎声,打破了一片静寂。

“气压合适么,弗洛伊德博士?你呼吸正常么?”

“很好。”

他的伙伴认真检查了弗洛伊德宇航服外边仪表的指针和数据。随后他说:“好——咱们走吧。”

在他们一行人抵达后的一小时中,情景又发生了变化。虽然许多星斗和那半圆地球仍然光辉依旧,月球上长达十四天的黑夜已经接近尾声。日冕在东方显出,闪闪发光一一突然,比弗洛伊德头顶高过百尺的无线电杆顶端好象爆发出火焰,反射着喷薄欲出的太阳最初射出的光芒。

他们等候现场指挥和他两名助手走出气闸通道,然后走向坑口。等他们抵达坑口时,东方地平线上射来一条窄窄弓形的、难以正视的白炽光线。虽然由于地球自转很慢,还要一小时才能看到整个太阳,但繁星已经消失。

坑还在暗影中,但四周架设的泛光灯把坑底照得通亮。弗洛伊德慢慢沿斜坡向下朝那黑色长方形板块走去,心里不但泛起敬畏之情,而且感到自己的渺小无力。这里只不过是地球的大门口,但人类已经面对着他们可能永远无力解释的奥秘。三百万年以前,某种力量曾经来此一游,留下了它的意图的象征——这象征很难理解,或许永远无法理解——然后又返回行星或恒星而去。

弗洛伊德宇航服上的无线电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是现场指挥。如果你们愿意在这边站好,我们想照几张相片。弗洛伊德博士,您站在中间好吗?——迈克尔斯博士——谢谢……”

除了弗洛伊德,似乎谁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说实话,他还不得不承认他很高兴有人带来了照相机;这张照片毫无疑问是有历史意义的,他也想要几张。他希望自己的脸在宇航服的头盔中能看清楚。

“谢谢各位。”照相人说。大家在那板块前摆的姿势都有些不大自然,照相人一连照了十几张。“我们将请基地摄影部把照片分送给各位。”

接着,弗洛伊德把全部注意力转向那黑色板块——慢慢绕行,从各个角度端详着,试图在自己头脑中留下它那奇异的印象。他并没打算发现什么,因为他知道每一方寸都已用显微镜仔细观察过。

这时,徐缓上升的太阳已经照进坑口,阳光晒在板块向东的一面。然而,它似乎把颗颗光粒尽皆吸收,好象那阳光并不存在似的。

弗洛伊德决定试作一项简单的实验;他站在板块和太阳之间,然后在那光滑的黑馒上找寻自己的身影,竟毫无踪迹。晒在板块上的强光至少有十个千瓦;如果它里面装有任何东西,一定已很快煮熟。

“多奇怪。”弗洛伊德心想,站在这儿看着这个一一这件东西——自从地球上开始冰河期以来第一次见到阳光。他又琢磨起它那黑颜色;当然在吸收太阳能上是最理想的。但是,他马上打消这种想法;因为谁会发昏到把一件太阳能动力装置埋在二十英尺的地下呢?

他抬头看了看在晨光中开始亏损的地球。在那六十亿人中只有几个人知道有这一发现;这新闻最后发布时,全世界将会怎样反应呢?

弗洛伊德还沉湎在这些遐想中,突然他头盔中的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电子尖叫,好象是一个负荷过重、严重歪曲了的时间信号。他本能地试图用装在宇航服里的双手来堵上耳朵;接着他醒悟过来,开始焦急地摸索收音器上的接受控制。他还在乱摸时,又有四声尖叫在爆发;然后出现了令人宽心的沉寂。

在坑里四面,人们都以惊呆了的姿态站着。所以,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设备出了毛病,弗洛弗德对自己说;大家都听到了那几声电子尖叫。

经过三百万年的昏夜之后TMA-1又迎接了月球上的曙光。

远离火星一亿英里,在人迹从未出现过的寒冷孤寂的地方,宇宙远航79型监听器在错综复杂的行星轨道间飘荡。三年来,它毫无差错地完成了任务——这是设计它的美国科学家、制造它的英国工程师和发射它的俄国技术员的功绩。它轻巧如蛛网的天线筛选着往来的无线电声波——无休止的噼啪声和咝咝声,帕斯科尔(帕斯科尔(公元1623——1662),法国哲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在一个更单纯的时代中曾天真地称之为“太空中的静寂”。电磁波探测仪记录着和分析着来自银河系或更远的宇宙射线;中子和X射线望远镜观测着人眼永远看不见的奇异星体;太阳向着围绕它旋转的行星喷射出时速百万英里的稀薄等离子流,磁强计测量着这种太阳疾风和旋风这一切,还有许多其他情况,都被宇宙远航79型监听器耐心地记录下来,储存在它的水晶般清澈的记忆中。

它的一根天线——现已司空见惯的电子奇迹——总是指向离太阳不很远的一点。如果肉眼看得见,每隔几个月就能看到它的遥远目标是一颗明星,紧随着一个较为暗淡的伴侣;大多数时间,这个伴侣总消失在耀眼的阳光中。

每隔二十四小时,监听器向远离的行星地球发回它耐心搜集到的情报,并简洁地压缩成五分钟的脉冲。在一刻钟以后,以光速行进的脉冲就可到达目的地。

自从差不多五十年前第一批卫星进人轨道以来,数以十亿乃至百万亿计的情报脉冲已经从宇宙中发回,全都储存起来,以备他日促进知识之用。

这时,宇宙远航79型监听器记录下一件奇事——在整个太阳系里回荡着一种轻微而明显的干扰,完全不同于过去所测到的任何自然现象。它自动地记录下方位、时间和强度;几小时后把情报传送回地球。

每天围绕火星旋转两周的M—15轨道卫星也记录、传送了同一情报;还有在黄道平面上方缓慢运转的二十一号高倾斜探查器;甚至还有五号人造慧星,它这时正飞向冥王星以远的寒冷空际,沿着一条要一千年才能到达其另一端的轨道。全都记录了干扰仪器设备的这一次特殊爆发的能量;也全都依次自动地送回远方地球上的记忆装置。

分别来自相距好几百万英里、各有其独立轨道的宇宙探测器,这四组特殊信号之间有何关联,计算机也许永远觉察不到。

但是,在美国戈达德的电磁波预报员看到早晨的汇报后,立即知道过去二十四小时里在太阳系中出现过异常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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